第一章 寒冬
东北，吉城。
寒风凛冽，冰雪漂漂。
下午4点天已经快全黑了，抬手把玻璃上的水雾抹开一个洞，看着公交车外漂落的雪花，荣誉感到一丝丝冰冷从他刚抹开的洞里钻进身体。不自然的紧了紧领口，车内灯光把他的脸映照的更显惨白。
抬手示意刚上车的老太太坐自己的位置，收获了一声“谢谢！”瞬间被工头解雇的心情好了很多，回了一个自觉灿烂的微笑。“不用！我马上到站了。”提着自己的包慢慢往车后门挪，包里装的是一套07式冬季迷彩作训服，还有一双黑色的制式高帮作战靴，只不过迷彩服已经洗得发白十分陈旧了。作战靴也磨损的十分厉害，好几处漆皮都磨没了。这是他曾经挚爱的军装，也是他做装卸工的工作服。看着窗外开过的两辆拉着警报的消防车荣誉怔怔出神仿佛回到了西南那座监狱。
他叫荣誉，西南巴蜀人，175，85公斤由于长期服用激素类药物身材偏胖，今年30岁的他满脸倦容、头发稀疏看起来像40岁的中年油腻大叔。
当了5年的监狱武警，为了承诺“汝父母吾养之”为了替自己挡枪而牺牲的大熊，复员到这个东北小城快7年了，当年他带着复员费8万元，经过飞机、动车、中巴以及三轮摩托，踩着咯吱咯吱的雪终于到了大熊家所在的村子，这是一个大山边缘的村子，有二十来户人家，平时就种地，在山里采一些山货晒干，时常也能捕到一些小动物，农闲的时候，大熊大伯会带着男人们去市里工地上干活。在问了几户人家之后终于到了大熊家。这是一个小院围了四间平房，仅此而已。在门外叫了几声干妈张秀梅的名字，不一会儿就从屋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小女孩，帮着打开了院门，迎了进去。个子不高明显是件大人的羽绒服穿在身上，羽绒服的下摆差点到她脚背。
你就是小月吧，我是你哥的战友，以前我和你哥给家里打电话时，我们俩在电话里面说过话的”荣誉高兴地说道，小月叫吴月映很好听的一个名字。不过她没啃声。以前荣誉和大熊几乎每周末都会给干妈打电话，荣誉也会在电话里和她们聊天彼此都不会陌生。今天小丫头有点儿奇怪。昨天就给她打电话说了今天下午会到家。
屋里倒是挺热烀，应该是炕烧得很暖和，干妈正坐在炕上剥着花生，“孩子路上累了吧！快过来坐下喝口水歇会儿”荣誉二话没说立马扔下包、脱下迷彩大衣跪了下去磕头叫妈！答应过大熊替他养老送终，这是必须要做的！看见干妈浑浊眼眸里的局促与高兴，泪水顺着满是沟壑的脸庞大颗大颗不断的往下滴，嘴里一个劲儿说“哎！好孩子，快起来！大熊没看错你！”10岁的小妹显得很瘦弱，头发像略微发黄，看得出来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干妈穿得很朴素，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衣服。小妹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合身，走起路来整个身子都在衣服里面晃荡。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旧衣服！但是不管干妈还是小妹头发梳得很整齐穿得都很干净。
仅仅距大熊牺牲不过半年，干妈因为长期肾病，终于演化成了肾衰竭，这些年借了亲戚不少钱，加之亲戚朋友听说大熊的抚恤金送到家之后，纷纷来要以往的债，还了欠债后也没多少钱治病了，早就把大熊的烈士抚恤金早就花完了。好在控制住了要不然就得发展成尿毒症，得透析换肾了！
“二丫头！去你大伯家告诉他你哥回来了！让他来家吃饭！再去王奶奶小卖店里买瓶酒回来！”荣誉没有拒绝干妈的安排，他知道这是她要告诉村里人她又有儿子了。二丫头高兴地冲出院门朝村里唯一一个小卖部跑去，边跑边喊着“大伯！我哥回来了！我娘叫你来我家吃饭喝酒！”陪着干妈说了会儿话，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急吼吼的声音“在哪儿？人在哪儿呢？”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跟大熊一样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者，正掀开厚厚的门帘走了进来。三步并两步走到我跟前，鼓着一双大眼睛瞪着我说。“娃子，你就是荣誉吧！可算是见着你人了，昨天秀梅就给我说了！”语气中隐隐透露出高兴和期待。他就是大熊的大伯吴铁树。
“对大伯，我就是荣誉。你果然和大熊说的一模一样”听见荣誉提到大熊房间里三人明显都愣了一下，荣誉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马上接着说道“刚才妈还在对我说，这几年多亏了大伯照顾家里，待会儿一定要多敬你几杯酒！挥了挥大手“嗨！什么照顾不照顾的那是我这个当大伯应该做的”“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叫谁妈？”大伯马上又急切的问道。“当然是她了，刚才我可是磕过头的”荣誉指炕上的干妈说道。干妈也含笑着点头，“不行！”听见这两字干妈、荣誉、二丫勃然变色。干妈脸上浮现出的是遗憾和悲伤，荣誉就是错谔，不理解。二丫更是捏紧了小拳头，满脸的怒色。大伯看见几人脸色不对，也马上反应过来了。“你们想啥呢？这样儿呀，二丫头你去把你们家的杯子啊，碗啊，筷子啊洗一下，再到我家去叫你大哥和嫂子把昨天山上套的野鸡拿过来和着蘑菇一起炖了，我去请老叔公，再把村里当家作主的都叫过来，娃子你一会儿再磕一次头。”他自顾地就安排起来了。听见他这样说，三人都明白了，干妈和二丫脸上又都浮起了笑脸。这是要找全村的人做个见证，这是很给干妈涨脸面的事情。荣誉记得大熊曾对他说过，他们村子在大山边缘。有些东西还非常传统，特别是这种收干儿子或者过继，都得当着村里德高望重的人举行，还得摆酒席。“没问题，一切都听大伯安排”荣誉高兴的说道。
最先来的是大伯家的儿子，和大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高大魁梧。方脸上透露出一股精明会做装修，常年在市里面打工，也就是冬天活干回家帮老父亲，上山下套子。只见他手里拎着几只毛色漂亮的野鸡，主动打招呼说“你就是小弟荣誉吧我是吴铮”荣誉接过野鸡笑着对他说，“大哥我就是荣誉，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吴铮听了这句话，很是高兴的大叫了一声“好”，又在荣誉的肩膀上狠狠的拍了两巴掌。幸好荣誉跟着老流氓，站了三个月的三体式，不然猝不及防之下一屁股摔下去就丢人了。据老流氓说荣誉已经内家拳入门了，不过怎么看都觉得老流氓那双阴鸷眼睛里透射出阴森的笑意。
陆陆续续的有人来，或带来几根腊肠，或带来几块豆腐，几瓶酒，荣誉还看见一条大汉扛了一头狍子走进院子扔在雪地上，冲厨房里面叫着“拿把刀来把皮扒了，剁了多腌会儿，今晚上我给荣誉小弟做顿炭烤狍子肉。”目测至少有140厘米长，荣誉用手一提好家伙应该有70斤重，“好嘞！今天晚上就尝尝大哥的手艺了。”“对了大哥你贵姓？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大个儿的狍子？这么大的可不常见”“哈哈哈！什么贵姓不贵姓的，我叫吴铨比吴铮大一岁。你叫我大哥，没叫错！这才算哪儿，前几天我还套着一头100多斤的，这会儿正在我家房梁上挂着呢”“过两天我带你去山上你就知道了”这会儿吴铮从厨房里拿着刀走出来对着荣誉说“铨哥可是我们村最好的猎手，只要有狼、熊、老虎都可以打回来！”话音刚落就只听见大伯的声音传了进来“什么狼、熊、老虎谁敢进老林子，看老子不打断他的腿”说话的功夫只见大伯搀扶着一个70多的老人家，手里提溜着两条鱼进来了，荣誉连忙走上去接过鱼叫道“老叔公好！”，荣誉觉到老人浑浊的眼睛瞬间闪了一下，对着大伯说“嗯！这娃不错”，“您老这双眼睛看人准，看了我们村多少人出去又回来了，您说没错，那就肯定没错！”大伯用上了敬语恭维道。“嗯，是个好娃子”当天晚上不大的小院子里涌进来20多口人。当着全村老少爷们的面，恭恭敬敬的给干妈磕了三个头之后就是欢乐的聚餐时刻。大块肉，大碗酒，舌头都差点吞掉的小鸡炖蘑菇。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至于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先给老叔公和大伯一人敬了一碗酒，换来一连迭声的“好小子”和吴铮他们一片的大拇指。后来就是挨个的拼酒、敬酒究竟是谁先倒下的不记得了！怎么躺到床上的也不记得了。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小米粥和咸菜，干妈又端了一碟子大馒头，“小月快领你哥去洗漱”，不好意思的挠了头“那昨天晚上麻烦你们了”小丫头就在一旁咕咕的笑，荣誉知道昨天晚上肯定出丑了。更显的不好意思。“没事，你别管疯丫头的，老叔公和大伯他们昨天晚上都夸你了，是个爷们”“呵呵，看来昨天晚上喝服了一些人呀！”荣誉心里不禁有点小得意。厨房里小丫头吃力的压着水压井把手，恨不得整个人身子吊在把手把上。看她那么小个人儿那么费力，荣誉接过把手三两下就出水了，井水并不凉还很清亮甘甜和城市里面的漂白粉自来水相比就一个天一个地。就着咸菜、馒头喝了两碗小米粥，荣誉出门绕着这个不大的小村子转了一圈，碰见的人都热情地招呼他到家里吃早饭，一一点头回应。回家帮干妈和小妹收拾完了昨天晚上制造的垃圾。给东北的战友打了几个电话。
带着干妈和小妹去了一趟市里，买了一些药品和衣服静静的陪干妈和小妹呆了两天。（干妈的病只需要在家慢慢调养。）和小丫头的感情迅速升温，每天都是哥哥长哥哥短的，想让你时常回荡着她清脆的笑声，检查一下作业发现小丫头很聪明。小丫头上四年级了，学习成绩名列年级前茅。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又跟着吴铨，吴铮进了一次山，下了一些套子，就在边缘没敢再往老林子里面走，据他们说里面有大型猛兽。捡了一些野鸡、野兔回家，很是过了一把癔。和吴铮他们俩聊了聊监狱里的趣事，告诉他们监狱里什么样的犯人都有。有偷盗、抢劫杀人犯，诈骗犯，卖假药、传销头目、等等。当荣誉告诉他们，跟着无证游医学中医；跟着一个神智不太清楚的杀人犯学内家拳；跟着一个文物走私贩子学习古董鉴定；跟着诈骗犯和传销头目学怎么骗人的时候，吴铮哥俩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他俩连忙追着问为什么？荣誉告诉他们刚当兵的那一会儿。发生了一些事情，心灰意冷之下，破罐子破摔，冒着违反纪律的危险偷偷找那些犯人去聊天。觉得他们说的事情挺有趣的。后来心想，反正我当兵满两年就回去了。不如就在他们身上，说不定能学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以后行走社会的时候至少他们犯过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也可以防范一些外来的危险。
又过了几天，荣誉和干妈商量下。决定去市里工作，时常回来看她和小妹。把复员费中的4万给了干妈安顿好她们，嘱咐她们要照顾好自己。松开小丫头的手，在她满含不舍的泪光中踏上了去市里的中巴车，还能听见她说“哥，你要早点回来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