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阳月桂
告别渝州,三人一路北上,来到了汉阳,找到一处客栈打尖。
这客栈离官道很近,但这天清晨却没几个人,柳月玦便是几个人之一。她正盯着一副肖像画发呆。细看去,画上之人却是幼时的张子圭。她盯着这幅画看了很久,不时还会去抚摸上面的笔触,面色悲伤十分。如果不算姐姐那些自山上写来的信的话,这副画便是她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了。
若是抛去画者,只看这画上之人,她的心情更是复杂。与他有着温暖开心,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去悲伤孤寂。
突然她猛地摇头,想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嘴中轻轻念道:“不行,我决不能喜欢他”。
“姐姐姐姐,你喜欢谁啊,是不是这画中的大哥哥啊?”
回神时,旁边竟已经坐了个女孩,头上用铃铛绑着丱发,一张清秀的脸稚气未脱,一双大眼睛中满是机灵,看来不过十几岁。
“不是,他不是……我没有……”
柳月玦见被人道破了心事,脸上登时火红一片。
“嘻嘻,还说不是,姐姐你的脸都成猴屁股了。羞羞”,女孩一边冲她做鬼脸一边笑道。
听到自己脸红了,柳月玦不禁低头回避。
“婵姐,咱们都吃好了”,其他桌的几个大汉走过来道。
听到这话,女孩笑了笑。
“姐姐,我要走了,但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说罢,女孩便同那几个大汉走出了客栈。
柳月玦还在那里思索刚才那话的意思,但随即发现自己行囊被偷了。望向四周,唯有刚才那女孩与自己最为靠近,想来必是她所为。当下反应过来,抬脚便追。
方才那几人其实并未走远,而是埋伏在客栈大门左右待她追出。果不其然,待柳月玦一追出,便被几人打晕在地、抬走了。
张子圭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这几日他想了许多、走了许多,想是累了,不经意间睡过了头。他准备到楼下吃点东西,一出门便遇到了楚世璟。
“张兄,你可看见柳姑娘?我到处寻她不见。”
听到此话,张子圭皱眉道:“你不知道?”
二人见状急忙跑下楼,大厅中却无一人,只有掌柜在台前算账。
“掌柜的,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姑娘?大约这么高,穿一身绿绸裳……”,楚世璟上前问道。
那客栈掌柜轻轻抬眼看了看两人,随即又埋下头算账。全然没有理他的意思。
张子圭见他态度傲慢,刚要上前动手,却被楚世璟拦下。
“掌柜的,我看你也是生意人。行个方便吧”,说罢,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
那掌柜见钱自己送上门,哪有不收之理。刚欲拿走,却又摇摇头,道:“这钱你们拿回去吧。我本是老实的生意人,怎奈那寒蝉帮猖狂,霸占了大半个江南水路,又贿赂了县官老爷,黑白两道到这汉阳都要给个面子。我一个小小店家可不敢惹他们。二位对不住了,恕我无可奉告”。
说完,那掌柜便叫小二拿来二人的包裹,将二人送了出去。
张子圭心中不解,但当下毫无头绪,问楚世璟道:“你可有主意?”
楚世璟沉吟了一会,想起一事,当下说道:“我父亲有位世交就住在汉阳城,我家与他来往甚密,我们可以先去他府上住下,再慢慢打探。”
“可是,月玦她……”
楚世璟看他担心,又叫的亲昵,心中不由一紧,但还是不露声色道:“柳姑娘身手不比寻常女子。何况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她不会有危险的”。
张子圭虽然心急,但眼下无法可施,也只得点头应允。
几个时辰后,二人来到了汉阳城月桂府前。
楚世璟上前敲门。
那门卫拉开门闩,见来的人是楚世璟,脸上大喜,当即大开门户,恭敬道:“原来是楚家二少爷。贵客远道而来,恕我等有失远迎。还请快快进来,随家丁到大厅等候片刻。我这就去通知老爷。”
二人随家丁走向大堂,张望四周,皆叹这府邸好不气派。只见那眼前廊路皆是上好紫檀木所做,亭阁屋邸皆是烁烁生辉、大气磅礴,石壁上满刻麒麟貔貅。如此看来,当真不输洛阳楚府,也难怪两家相交甚好。
到了堂中,等了不过半盏茶功夫,一名白发老者便走了进来。
楚世璟见了,急忙起身作揖道:“世叔,别来无恙。侄儿这次拜访匆忙,未能及时通知,还望世叔见谅。”
“无妨,年轻人嘛,就应该火气足些。若是做什么事之前都要思前想后,不就像你世叔一样老不休了”。
这老人虽然看上去已逾花甲之年,但说话气力充沛,人也精神得很,显然是常年习武所致。张子圭见了,不禁怀疑起他的身份。
“世叔说笑了。对了,这位是侄儿在哥哥武场认识的镖师朋友。这次是陪着侄儿四处游历的”。
那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子圭,大笑道:“好,好啊!这位小兄弟内力充沛,步伐轻盈,手腕有力,是块璞玉!”
张子圭点头示意。
“不错,你竟有了好朋友,实在不错。以前看你总是闷在屋里读书,我还担心你不知哪一天就变成黄花闺女了呢!”
楚世璟笑道:“世叔,怎么这许多年了,您还总是抓着这事不放啊”。
“对了,不知前辈可知寒蝉帮?”
听张子圭如此问,老者支支吾吾,只道不知。
转眼间,月上树梢,夜黑如墨。
月桂府后院中,本是漆黑一片,此时却忽有一间房点起了灯。
屋中,张子圭与楚世璟围桌而坐。
“张兄,这半夜的,叫我何事?”
张子圭警惕的开窗看了看四周,见了没人,才回来坐下,道:“这府邸有些奇怪”。
楚世璟摇摇头,叹道:“张兄我知道你担心柳姑娘,但这无中生有未免过了些。世叔的府邸我熟得很,哪有什么奇怪之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怪闻”。
“什么怪闻”
“听说世叔以前有一个女儿,由于他夫人因其难产而死的缘故,对她十分珍视,从不让她出门、露面。但是有一位富家公子听闻了,心中十分好奇,那日趁着他父亲和世叔商谈之际,偷看了她的闺房。据他说那女子生得机灵清秀,约有十三四岁。后来那公子爱其美貌,每年茶会都会去偷看。但他渐渐发现,那女子容颜竟然从未变过!过了三年,依然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后来,有人说那公子疯了自杀了,有人说那公子被鬼捉去了,总之是凭空消失了。而后,任凭那公子家的人搜遍全府,也没有找到什么容颜不变的姑娘,更没有找到那公子的身影。”
“那你世叔如何说?”
“世叔只道自己女儿十三岁时,也就是距今的十五年前便害病去世了。”
听完他的话,张子圭皱眉不语,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的湖水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