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掌间

  落日的余晖倾泻入房间，江利清从一堆乱糟糟的东西里探头，揉了揉眼睛。

  之前和陈幕不欢而散后，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像个机器人一样把那份资料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休息了，刚刚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江利清翻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自己足足睡了三个小时午觉，现在有点饥肠辘辘。

  怎么那么饿都是陈幕这小子害的。

  他愤愤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从一堆东西里起身，走到房间的角落拖出来一箱方便面，把热水壶灌满放好，然后就安静地等待着水烧开。

  文辉的事看来陈幕是咬死了不说了。这个人从小就这样，固执，听不进别人的，真以为自己什么都对啊？

  他咬咬牙，捏着方便面的手越加用力，碎裂声清晰可闻。

  算了，我把这些事跟听露也说一下吧，之前不知道他在干啥，电话一直不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在文辉遇害后江利清一直有点神经过敏，总觉得身边的人要出事，之前就隔三差五地问听露有没有危险，引得后者一阵不耐烦，甚至表示江利清是不是被自己老妈上身了。

  为了洗脱这个罪名，江利清忍了整整一个下午没有短信轰炸郑听露，他琢磨现在都快晚上了，有什么事也总该结束了吧，便匆匆拿起电话，按下了郑听露的号码。

  千幸万幸，电话在江利清的怒目逼视下响了十几秒后终于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女声，还在打着哈欠。

  “喂，老妈，干什么？”

  “我是江利清啊，你备注没看吗？”江利清慌忙说道。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似乎真的在看备注，过了一秒郑听露又说道：“对啊，没错，老妈，找我啥事？”

  江利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要摔手机的冲动，无奈开口，“你没事吧？下午一直不接电话？”

  “我没事，一整个下午都在忙呢，学生会的事。”她拖长了尾音，“老妈~~”

  “好好好，别闹了，阿姨听到要打人了。”江利清嘴角抽搐，忽然语气变得郑重，一字一句地问，“听露，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就到文飞咖啡馆？”

  听到江利清突然严肃的问话，对方忽然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语气古怪地回问道，“有什么电话里不能说吗？”

  这人，怎么突然之间那么正经？和他平时一点都不像啊。

  “不太方便，而且，是一个挺有冲击性的消息，我担心电话里说说不清。”江利清解释道，一边把调料撒进桶里，再将泡面放进去，陶醉地吸了一口气。

  对面又沉默了，看得出电话那头的人一头雾水，半晌才开口道，“我去，江利清你是要做什么？有什么话不太方便的？还有冲击性？”

  这这怎么那么像某些青春剧里的场景啊，和本书的基调完完全全不同好吧！郑听露补完了剩下的台词，表情变得不太对劲。

  “是和文辉有关的事。”江利清说道。

  “啊？哦哦”听到文辉的名字，郑听露心一沉，旋即又恢复正常。

  同时她不禁有些纳闷，齐文辉的死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还能和他有关什么事？但是既然和他有关，郑听露也开始认真起来，调整了一下慵懒的坐姿。

  “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江利清挠头，“你别哦哦哦的了啊。”

  “怎的，还不耐烦了？老妈？”也不知道触动了对方哪条神经，郑听露忽然抬高了声音，像一只暴躁的小老虎，“我明天上午有空！好了吧！”

  “好好，”江利清缩了一下脖子，心道这位姑奶奶情绪阴晴不定会不会是来那什么了，嘴上却不忘连连应道，“还有什么要吩咐小的的吗？”

  “明天，一杯拿铁。”对方很快地答道。

  “得嘞，那么多年来你什么口味我都一清二楚，加奶不加糖，对吧？”江利清决定用钱消灾。

  “算你识相。”郑听露哼哼两声，“明早九点，我不喜欢迟到的人。”

  “得令。”江利清应道。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挂断，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死一般的寂静在疯狂的蔓延。

  还是郑听露先开了口。

  “和文辉有关，什么事？”对方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和刚刚的欢脱截然相反，让人一时间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听到这话，江利清的脸上掠过一丝悲哀。到这时候他也不想伪装什么轻松了，于是抿了抿嘴唇，语气变得低沉，对人坦言道，“大事，很大的事。明天你就知道了。”

  “好的。”对方深吸一口气，又抛出一个问题，“陈幕呢？他知道了吗？”

  陈幕的名字被人突然提起，江利清脸上的表情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并未很快回答，只是眼神变得有些阴郁，握手机的手变得紧了紧。

  “知道。”

  他吐出这两个字，等了一秒然后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仰面躺倒在床上。

  “陈幕”

  电话的那一头，一间零散坐着五六人的会议室里，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瘪了瘪嘴，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主。”旁边一个短发的男子轻声呼道，不断地使眼色。现在正式开会期间，旁人看在你是主席的份上容忍你打个电话也就罢了，若是还走神，只怕会颇有微词。

  不过也不过是微词罢了。他吞咽了一下口水，郑听露的赫赫凶名现在还回荡在整个学校的贴吧和论坛上。

  “啊？哦。”郑听露回过神来，抬起头，朝着落座的各位歉意地笑笑。虽然无论从各个角度来评判这抹微笑都称得上美丽动人，但不知为何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不好意思，一个重要的电话，继续吧。”

  其余人点点头，默不作声，低下头掩盖自己尴尬的表情。

  一个重要的电话？重不重要没听出来，只听到了一个人名、老妈、拿铁等字样关键的是，那个被称做老妈的人，他们都认识。

  江利清啊，摊上这样一个脾气古怪的女的，是你命中的劫数啊。

  一众骨干表情肃穆，活像出席一场庄重的葬礼，不，像是下葬的死人般面无表情——但在心里早已幸灾乐祸地笑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