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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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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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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只要有情yu,就存在私心。

  顾乔当初从温怀抒手头,买那栋楼的产权时,花汐朝还未搬进去,他单纯是为了缅怀从前那段日子。

  包括在大院里,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

  一群傻小子从前没心没肺,时光荏苒,现在都长大成家立业,有的,却始终停留在小时候,不曾有机会长大。

  先是林流跳楼,后是李启明因公殉职,再后来,出生入死的陆金,也不幸遇难死于火场。幸好,韩渝最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辩不争,活的潇洒自在。确实,猴子是他们一群人中,最看的开的那个,香港的侦查员当的风生水起,再也不管内陆繁琐的事情。

  林流活在天真烂漫的十五岁,没有那些威胁生命的、不能说的秘密;李启明活在热血奋斗的二十三岁,他的职业生涯一片光明;陆金活在背负罪恶的十九岁,灰蒙蒙的天,像蒸笼反复烤炼。

  顾乔和温怀抒,活着,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顶替着假名、活的人不人鬼不鬼,挚爱于眼前,终不能相认。

  一个痛失亲友,成了真正无依无挂之人,看上去云淡风轻、玩世不恭的模样,暗地里却挣扎在梦靥里,难以逃脱。

  他们,始终执拗于八年前的事,夜夜难眠。火海灼烧、废墟云烟、四处枪声,反复在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

  命运的转轮,被一把斧头劈的四分五裂,那一道过不去的坎,横在每个人的心头,一如阴雨天的风湿发作,时刻提醒你,不做点什么,真的难以心安。

  现在他只配活在阴暗中,顶着顾氏的姓名苟活,心中,却仰望着岁月不羁的日子。少年意气风发,少年风流成性,少年,他不知天高地厚,活的自由自在。

  乔谨言对不起的不止是花汐朝,还有顾井然。

  火场中,顾井然奄奄一息,但未尝没有一线生机,只要挺到陆金获取救援队的支持,他们一定会逃出去。

  恐怖组织头目已经提前离开,剩下看管的小弟被顾乔放倒,空手对枪口占不了上风,乔谨言挨了两下枪伤,好在未打中要害。顾井然作为人质,已经被活活折磨了两个星期,十五天的时间,已经暴瘦如柴,未进食,只喝了少许的生水。

  营救中心的内部,出现叛变,乔谨言出发前就有意识,内鬼找不出来,众人走散。他和温怀抒架着顾井然,在烂尾楼里行动迟缓,后面还追着大胡子的恐怖分子,嘴里嚷着一连串的中东语言。

  而那个时候,他们只有十九岁。

  火光不断,爆炸声响彻,所有人耳畔都是嗡鸣之声,除了那份求生的意志,别无其他。

  内鬼是所有已意想不到的陆金,跟乔谨言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最后顾井然顶替乔谨言死了,乔谨言在医院醒来,被顾纪认领,带回香港,他顶着顾井然的身份,苟活。

  顾纪,是顾井然的表姐。

  再次出乎意料的是,陆金,居然也死在那场爆炸中,顾乔不信,不信事情会这么简单,最大利益获取人,陆金倒头来死于爆炸。

  他,可能只是个替死鬼。

  那方压抑的空气,承载的不止是他童年的记忆。

  大院前头的那条南后街,女孩笑意甜甜,秀发飘扬,路两头的樱花树,一到三四月份,就洋洋洒洒,下起了粉红雨般梦幻。

  一如初见。

  教学楼前粉红色、白色的樱花树,天湛蓝色一抹晴空,乔谨言记得那天柳叶翠绿,微风温热,像心头荡漾的那一缕悸动。盘根错节的樱花树,吹落了一地的粉色樱花花瓣,漫天飞舞。

  他们的初见,便是一个樱花海。

  当清风吹过,樱花便纷纷散落,像是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小雪。昨日雪如花,今日花如雪。樱花落下,秒速五厘米,爱上她,却一秒足以。

  有些人,会一秒钟爱上一个人,有些人,却放弃全世界都不会真正爱上一个人。

  乔谨言是前者,亦是后者。樱花下落的功夫,他爱上了一个女孩。离开了那个女孩,他一辈子都学不会去爱。

  放学,那条街是她回家途径之路,乔谨言充当护花使者,一送就是一整年,风雨无阻。

  那时候花汐朝以为他顺路,才许他默默跟着自己走,谁曾想乔谨言家就在学校后门。前几个年头,滨州的等级分化还是很严重的,富人城南,穷人城北,一中和乔谨言家的大院自然在城南,而花汐朝住的板房屋,在好几公里外的北后街。

  那条路,不短不远,足以走完一辈子。樱花雨,吹到了她的窗台,吹到了他的脚下,吹到了两人心头,一见钟情的初恋,真的很美好。

  ——————————

  她出院那天,晴天,秋老虎温度还算不低。是和沈晏一起回的小公寓,打扫完乔三的战场后,沈晏驱车独自离开,从头到尾,顾乔都是知道的。

  花汐朝的骂骂叨叨,也听的一字不落,毕竟旧式居民楼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乔三过的不算滋润,好歹没饿死。

  每天晌午,顾乔睡醒之后,都会上演着男人和狗的战争。

  知道她公寓的钥匙,在门前毯子底下,他对狗毛过敏,碰着咳嗽是小,身上冒红疹三个星期都不带消的。

  乔三憋屈好几天,看到个熟人,黑爪子扑腾个不停,吓得顾乔去的时候,都带口罩穿长袖,严防死守,放好狗粮大步匆匆离开,不待片刻停留。以顾乔倨傲洁癖的性子,卫生什么的,他绝对是不会屈尊去打扫。

  在医院被沈晏揍了一拳,顾乔不躲,是因为自责。另外,他不是没有打探过,沈晏这八年来,确实对花汐朝照顾有加,那一拳,不仅是亏欠花汐朝的,也是亏欠沈晏。

  女人对他来说,不会因为愧疚,而让给别人,是顾乔的,顾乔就绝对不会放手。

  于沈晏,他只会让那一拳。

  小汐送乔三去宠物医院的时候,顾乔是知道的。

  她拎着箱子在他门前扮着鬼脸,没堵到人有一丝失落,殊不知顾乔家前有摄像头,花汐朝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顾乔嗤笑,原来下午她出差,当即便托关系查了一番。

  邱潋滟他不知道,邱盛礼和顾氏有过业务接触,而但她老公郭横郭总,顾乔倒是打过交道。

  狠角色一个,靠着女人发家,近两年在香港地产业、金融业混的风生水起。花汐朝去帮邱潋滟跟拍郭横,被发现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偏部门组长王婧婧跟她不对头,替她接了这单生意,花汐朝骑虎难下,便硬着头皮来蹚这趟,在所难免的浑水。

  劝她,又没有立场,以她那小脾气,顾乔多说两句,更会适得其反。任她一人去不放心,顾乔丢下一档子警局的事,当天就订了机票飞香港,正是同一航班,邻座。

  呵,这怂丫头都过了八年,还是恐高,平日里欢的跟个野猫似的,张牙舞爪,见人就挠。

  顾乔被她那样怔的,又气又笑。

  喂了花汐朝吃了两粒药,恐高加晕机,缓解了许多,当时药瓶是未开封的。

  顾乔有注意,她用的小瓶。

  正常小棕瓶,二十四粒白矩形药片,也就是说,刚刚巡警调查完,她竟然躲在屋里吃了十几粒,精神抑制的药片。

  病人病情比较严重时,也只一天两粒。

  是疯了,还是不想活了,顾乔暗骂,难怪会流鼻血,没七窍流血已经算不错的。

  邱娉婷得意不了多久,踏进浴室那一刻,就护着身子大声尖叫,全然没了刚才风骚的劲。

  顾乔抽着气,一拳砸在置物柜上,不顾童舟在浴室里骂他大爷、招呼他全家,风一样冲出去,踹开隔壁客房的门,一把把睡梦中的花汐朝拎了起来。

  惊动了翘着腿,趴在床上玩手机的夏安,未看清来人,一阵风卷过,花汐朝被提搂去了洗手间,“谁啊你!”

  “顾乔?你干嘛。”夏安追了进来。

  “哗啦——”

  洗浴室的水台,放了水,顾乔一手桎梏着睡眼朦胧的她,一手涮着水,回身捏着她下巴,强逼着她张开嘴,顾乔伸手进去,抠着她喉咙,“你他妈给我吐出来,赶紧的!”

  唇舌软软的,湿濡的感觉,自指尖穿来,顾乔一个哆嗦,差点抱不稳她。甩了甩头,定神,顾乔沉下气,手继续往里探了探。

  一定、必须得吐出来。

  花汐朝有些神志不清,大概是药吃多了,完全没力气反抗顾乔的粗鲁。

  “呕——咳咳咳,难受,顾乔你放手,头晕我要睡觉。”

  “不能睡!”

  “混蛋,你滚,我难受,你还骂我……呕”

  花汐朝半靠着顾乔的身子,整个人软趴趴的,涨红的脸,前后不出半个小时,就起了药效,也不知道能不能吐出来,顾乔眉头紧蹙,手上的力道一点都未减小,语气却柔和了起来,“听话,吐出来就好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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