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黄泉遗孤
“近乡情更切，不敢问来人。”
越接近黄泉山，那树林中惊鸿一现的白衣男子的脚步越慢，越接近那静静流淌着的忘川，白衣男子的神情越加悲伤，那不时响起的咳嗽声也变得越来越频繁，须弯下腰来才能有所缓解。
黄泉山树木丰盛，百草丰茂，碧蓝的天空上，零星点缀着几朵白云，而那忘川河水，水质清澈，味甘清冽，在山涧中缓缓流淌……
忘川河畔，一个简陋的茶摊里，一名七旬老汉正在躺在摇椅里打着蒲扇，好不自在，大娘则用抹布擦拭着已经十分干净的桌子，烧得黝黑的铜壶正冒着丝丝热气
白衣男子缓缓地走进了茶摊，随意的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
“一壶茶。”
看来人并非健谈之辈，大娘也识相的没多言语，很快一壶热气腾腾的茶便送了上来。
粗制的茶叶，就近取的忘川水，装茶的碗也不过是土窑烧制的土陶碗，可是却让白衣男子复杂的心情有了些许的缓解。
白衣男子默默的喝着茶没有言语，而大娘总会在茶壶的茶水将要用尽的时候添上一壶温度刚好的新茶。
夕阳西斜，期间也有人进入茶摊，可是这些人都刻意的选择了远离他的座位，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壶的茶水，白衣男子在桌子上丢下一大锭银子便走出了茶摊，可是步伐却有些凌乱，竟似喝醉了一般。
“奇也怪哉！没听说喝茶还能喝醉的。”
摇椅上的老者喃喃自语，大娘则欣喜的收起了桌子上那一大锭银子。
白衣男子看着上山的路许久，似乎终于下了某种决定，坚定的迈出了步伐。
卖茶的大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人刚刚还在那里，可是眨眼间就如空气般消散，不见了踪影了，也许是自己太老了吧，眼睛已经不像年轻时那么明亮了，微微叹息了一声，便折回了茶棚。
白衣男子顺着石阶一路向上，石阶的尽头便是一座恢弘的府院，也许加上“曾经”一词更为恰当，此时繁华不见，徒余满目的荒凉。
拨开疯长的杂草，只见门板已经朽坏倒在地上，原本高挂的灯笼已经只剩下几根竹条，而那根连接在房梁上的绳子已经朽烂的十分严重，让人提心吊胆。
门口那对儿原本精致，栩栩如生的石狮，已经被风雨侵蚀成了两块废石，入府台阶的青石也缺了几块，不知被何人搬走了…
白衣男子在杂草中找到了已经断成数段的牌匾，如今也不过是一块块破旧的木板，可他却知道牌匾上曾经写着什么。
“黄泉山庄”，那是一个威震江湖数百年的名字。正是在这个名字的庇护下他度过了自己最为无忧无虑的十六年。
白衣人右掌一挥，那断为数段的牌匾从杂草中飞了出来，落在了一处干净的空地上。
“我……回来了。”
声音细微沙哑到几乎微不可闻。
整座山庄只剩下断壁残垣，白衣人如一个幽灵一般在荒草杂生的山庄里行走着。
在一处荒草较为稀少的平地白衣人停下了脚步，这是小姑姑洛瑶教自己练剑的地方。
他最喜欢这个小姑姑了……
不知道白衣人想到了什么，冰冷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可那笑容稍纵即逝，那原本就冰冷的脸又平添了几分冰霜。
……
一处热闹的城镇，粉衣少女的身影在大街小巷的摊铺间出没，一会儿试试玉镯，一会儿往脸上涂抹胭脂水粉，又或尝上一口小吃，可是最后都会在摊铺老板口沫横飞的推荐中抽身而去。
不远处的老者也用目光打量着这座热闹的小镇，脚下不紧不慢的走着。
到了小镇后二人便与商队分道扬镳了，谁知道那伙人会不会再遇到劫匪，为了自己和孙女的小命儿还是早分开早安全。
“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连白家的商队都有人敢抢了……”老者喃喃自语。
少女回来时脸上已经涂的如同脸谱一般，花花绿绿，拉着老者的手臂，刻意做出自认为妩媚的动作，眼含秋水，洋洋自得。
“爷爷，我美不？你闻闻可香了。戏文里不是说，男人们都喜欢涂抹胭脂，香香的女人嘛。”
老者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什么样的胭脂水粉能比得过花季少女的天真烂漫。
“啊！我终于想起来了，果然人老了，脑袋就没有那么灵光了。”
少女被老者的惊呼吓了一跳，一下子跳了老远，在确定老者不是发了失心疯后，小心翼翼的靠了上来。
“爷爷，你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
“我终于想起来在树林里救了我们的白衣人是谁了，虽然模样有所改变，但是肯定是他无疑了，他……居然还活着……”
少女听到老者想到了白衣人的身份后，眼中闪着炽热的光芒，急忙催促老者，问询答案。
“应该是洛家的那个小霸王—洛凡，错不了！”
“什么?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不学无术、欺男霸女、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天怒人怨……的洛凡。”
少女已经无法想到更多的恶毒的形容词了，可是她怎么也无法把这个爷爷所讲诉的洛家恶少与先前树林里白衣飘飘、风度翩翩的男子合二为一。
记得小时候哭闹的时候爷爷就会凶狠狠的对她说，“你要是再哭就给你送到洛家那个小霸王那里给他当媳妇！”，每每这时自己都会停止哭泣。
“对啊！爷爷的肋骨还被他打断过两根呐……就是他，肯定错不了！”看着孙女质疑的眼神，老者进一步确认自己的答案。
“十二年……可以改变的太多了，原本繁华似宫殿的黄泉山庄我们去看的时候，不也只剩下满目的荒草了。”
老者感慨着加快了脚步，少女看着不断远去的老者，急忙追了上去。
“爷爷，我们晚上吃什么东西啊？”
“你不是已经吃了很多东西了吗？”
“那些东西连半饱都没有……”
一老一少的身影在漫天红霞中渐行渐远，镇子里逐渐升起的炊烟因为无风的缘故，笔直的升的很高很高，冲淡了那份残阳下的寂寥与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