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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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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鬼城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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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雪花落的密而急,纷纷扰扰,就似人的千思万绪,不知哪日住,又仿佛是无休无止,永远也不会停了。

  雪地里,一前两后三骑自西向东疾驰而去,三匹马在无垠的雪地上奔驰,马蹄踏碎了地上的冰雪,却踏碎不了这天地间的萧索与寂静,马儿带走了刚落下的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却带不走马上之人心中的千愁万绪。

  当先那匹马上之人,面庞俊秀,眉清目明,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他身穿黑白色绸棉袄,外面套一件墨色长袍,腰间缚条黑带,左侧带中别着一柄剑,脚下蹬着一双白底黑缎布靴,此刻少年手中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胯下马儿的身上,那马儿极是神骏,虽比不得汗血宝马,但见其身健体硕,也是难得的良驹,这一鞭抽下去,马儿吃痛,仰天嘶吼,发力疾奔,少年紧紧抓住缰绳,这才不至于被抖落下来。

  那后面两人,观其容貌均已至不惑之年,其中一人身穿黑色长袍,这人面黑如炭,生得面阔耳大,虎背熊腰,整个人就跟小山一座似的,他坐立马背之上,只压得那胯下之马腰坠腿软,竭力而行,这才末于少年之后,另一人则身穿白色长袍,他身形修长,肤如凝脂面如粉,真是个粉面郎君,白肤白袍白雪白马,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那黑面郎君名唤甘龙豪,白面郎君名唤关青麟。

  此时三人忧心匆匆,正自火速全力赶往夔州,你道是何故?

  这得自酆都之行说起,这三人正是半月前赶往酆都归来的南宫钰等人。

  这三人如何有这酆都之行,那得从半月前说起。

  半月之前,一位行脚僧游历至夔州时,寻访到南宫钰之祖父南宫卿的住处,便送上一份手信,信中只说急事待援,南宫卿询问僧人那托付他送信之人,姓甚名谁,行脚僧只摇头摆手,说自己也问过那拖他送信之人,但那人似有顾忌,不肯透露半分,只说将此信送到夔州城一个叫南宫卿的人手中,他自会知晓,南宫卿又将手信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瞧了个遍,除了寥寥几字,别无他物,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

  于是南宫卿又问那行脚僧,拖他带手信之人家住何街何巷,身高形体容貌如何,行脚僧则复摆手道是半晚时分,难观容辨貌,趁着暮色只依稀见得得那托他送信之人身高胜自己一头,那托信之人知其云游四方,便托其带信,至于住处,行脚僧则道那是在酆都,自己云游四方,只知大处地名,小到街巷一概不知。

  南宫卿闻言,心中暗暗发苦,不知其姓名,不知其容貌,不知其住所,这如何知道是何人,看那信中所言,想来是事出有因,颇为迫切,只怕耽误不得,所以便令家仆给行脚僧备了斋饭,然后将此事与关青麟说起,关青麟问南宫卿可有问过那行脚僧接信时身处地点有何物事特点,如此找起来倒也方便许多。

  南宫卿闻言一拍脑袋,竟然是忘了,他便立马出门要去寻那僧人,问个真切,关青麟按住他,自己起身,追了出去,关青麟一口气追出十数里地,却哪里见得行脚僧半点身影,这才半盏茶功夫,就不知去向了,就连雪中也无踪迹,只得在心中暗道,踏雪无痕,好个僧人,只怕其轻功在我之上。

  关青麟追行脚僧无果,便赶了回来,将情况告知南宫卿,南宫卿思量半晌,认为还是应当去酆都走一遭,然后就欲自己备马上路独自去酆都,至于这信出于谁之手,便在路上再慢慢琢磨。

  关青麟拦下南宫卿,说此事颇为蹊跷,来信之人任何讯息不肯透露,这行脚僧前脚出门,他后脚就追,却不见半点踪影,种种迹象,都透露着诡异,只怕贸然前去有所不妥。

  又道,况且老爷子伤病在身,还未痊愈,若真是老友求助,遇上棘手之事,只怕去了也帮不得什么忙,接着又道南宫钰如今已快成年,须得多经历多见见世面,如此才能更快的成长,那南宫卿觉得关青麟字字在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关青麟道此次由他与甘龙豪带南宫钰去走一遭。

  如此也可免去老爷子颠簸之苦,又可历练南宫钰,且三人前去,寻那来信之人也快许多,且倘若那来信之人真有事,有关甘二人在,自也可周旋化解。

  南宫卿思来想去,觉得如此甚为稳妥,当即让关青麟寻了南宫钰与甘龙豪,便就稍作准备,带了盘缠,骑了马便上路。

  关青麟与甘龙豪带着南宫钰自夔州城一路西进直奔酆都,刚出城门,南宫钰便问东问西,心中颇为好奇,最好奇的莫过于酆都,传闻那里是鬼城,每到夜间子时大街小巷都没了行人,不管是客商或是游士,都将在子时之前寻到客栈入住,若是露宿街头,子时一过,鬼门大开,阴曹地府的凶神饿鬼就要出来吃人。

  对于南宫钰来说,此次前往酆都是又惧又喜,惧的是怕自己被饿鬼吃了,喜的是终于能一睹这座传闻中的城市。

  南宫钰一路喋喋不休,问甘龙豪饿鬼是怎生模样,又问它们都是如何行走的,是飘来飘去还是窜来窜去,亦或是跳来跳去,一开始甘龙豪倒是耐心解释,问得多了,他就不耐烦了,不想再这个一心只对鬼感兴趣的小屁孩儿多说。

  南宫钰见问了数次,甘龙豪都不回他,他坐在马背上,双手叉腰,双眼一瞪,冲甘龙豪大声道:“饿死鬼到底是何模样!”

  甘龙豪看也不看他一眼,不耐烦的道:“饿死鬼我不知道什么模样,我知道讨厌鬼什么模样。”

  南宫钰一听他说知道讨厌鬼的模样,虽然不是饿死鬼,好歹也是鬼,顿时来了兴趣,满脸兴奋的继续问道:“讨厌鬼什么模样,怎么走路的?”

  甘龙豪斜睨他一眼,不温不火的回道:“你拿镜子照照,就知道讨厌鬼什么样,讨厌鬼不走路,他骑马。”

  南宫钰知他是说自己讨厌,心中不快,伸出腿去,一脚踢在甘龙豪坐下马匹臀上,这南宫钰虽人小,这一脚踢出去力道竟自不弱,直踢得那马儿吃痛,仰天嘶叫,急奔出去,甘龙豪没留神,加之身躯壮实,竟被甩下马背,跌到地上打了几个滚。

  见到甘龙豪滚落在地,身上裹满白白一层雪,那脸上嘴里都是雪,好容易将眼前的雪抠掉,露出两只眼来,看见甘龙豪这滑稽的样子,南宫钰两人只笑得前俯后仰。

  这一路有了南宫钰这个话唠,也免了这路途的枯燥无味,但此去酆都路途遥远,且道路崎岖,又遇上茫茫大雪,有的山路被积雪覆盖,已难以行人,不得不改道而行,纵然改道,山路多有冰雪,那马蹄踩上去直滑滑溜溜,遇上陡峭之处,行一步,退三步,一行三人兜兜转转,足足赶了六七日路程,这才到了酆都。

  三人到了酆都,天色已晚,恰好赶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进了城,进城之后,便问店投宿,三人一连六七日赶路,饮风卧雪,饥寒交迫,疲倦已极,此刻进了店,管店家要了间房,三人往里面一挤,先只要了一盆炭火,然后再要了许多吃食与酒水,要的皆是店里最好的酒菜。

  三人把房门一关,将一大盆炭火放在中间,宝贝一般围起来,边烤火边哆嗦,不一会儿店小二将酒菜端了上来,不等小二将酒菜放上桌去,那甘龙豪迎将上来,搓了搓黝黑肿胀蒲扇般的双手,抹了把口水,嘿嘿一笑,伸手就将烤全羊的一只大腿扯去自顾自的狼吞虎咽起来。

  关青麟与南宫钰倒是没这么急着吃饭,他两人等身体烤得暖和了,这才不紧不慢的吃菜喝酒,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这才吃得差不多了。

  如今到了酆都,南宫钰也不好奇那饿死鬼了,毕竟连他自己差点都成了饿死鬼,路途奔波劳顿,吃饱喝足只想美美的睡上一觉,再也顾不得饿死鬼讨厌鬼,便就倒头一觉,只睡得天昏地暗,隐隐有人喧闹,这才醒了过来,原来这一觉竟睡了一天一夜。

  南宫钰刚醒来,关青麟也醒来了,只有甘龙豪还在抱着他的腿呼呼大睡,不时还吧唧吧唧嘴,不知道做何美梦,南宫钰两人起身穿好衣物,拨开窗户一看,天色已经漆黑了,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想来都已入店投宿,睡了一天一夜,南宫钰觉得腹中饥渴,便和关青麟两人下楼来,找掌柜要了点酒菜充饥。

  楼下店中人不多,稀稀疏疏七八个,有五六个挨着窗子坐一桌,边喝酒划拳,想来是几个好朋友相聚饮酒作乐,另有一个坐在最敞亮的位置,他穿着华丽,绫罗绸缎光彩照人,自顾自的夹着桌上碟中的花生粒,一粒又一粒不急不缓的送到嘴里,待花生粒嚼碎慢慢咽下,然后饮一杯酒,满脸惬意舒适,说不出的受用。

  还有一人,坐在最里处角落,穿得粗布蓝衫,甚是单薄,他左手抓着一柄剑,剑尖矗在板凳上,这柄剑通体漆黑发亮,说不出的神秘,他右手拿着酒杯,独自慢饮细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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