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幻觉的源头
“让你见笑了。”白石方床上，亚伯拉罕烦躁极，手指用力地插在头发里，一副吃瘪的表情。亚伯拉罕很少吃瘪，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做什么都如有神助，一帆风顺，唯独他那个行将就木的父亲常常让他不痛快。
莱恩爬起来，神情恍惚：“国王他……”
“死不了的。”亚伯拉罕只差把“我很烦”三个字写在脸上，深呼吸好几次，才调整好情绪问莱恩：“你刚才怎么了？”
“没……我不知道。”莱恩垂眼，类似于做梦的体验，要是不一遍一遍地默写梦境，很快就会忘干净：“一些很乱的事，突然吓到我。”
亚伯拉罕继续追问：“你看到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莱恩张开嘴，却突然哽住，很多情节已经记不清了，所有的体验只残留了最后一个画面：“有人，有个红色红发的人，把我推下去了。”
亚伯拉罕站起来，原地踱圈：“红色头发的人，他恐惧红头发的人……但是我从没见过红头发的人。”
莱恩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也并不打算开口问。他直觉，这对父子的关系很不简单，一定牵扯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他最好不要牵涉其中。
清了清嗓子，莱恩道：“二殿下，我有点累了，先行告退。”
“好。”亚伯拉罕爽快答应，特意叫来一位侍女领他去准备好的房间。
莱恩跟随侍女，亦步亦趋，白纱此起彼伏，等到了门口，莱恩回头一看，只觉得如梦似幻。
他可能进入过这个地方，又可能从没进入过这个地方，更可能他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真正的他还坐在白马上，捂着刺痛的手腕。
白石大门缓缓拉上。
嘭。
“布朗克先生，这边请。”侍女毕恭毕敬。
莱恩如梦初醒，混沌的脑子让他变成麻木的人偶，浑浑僵僵地行走在蜘蛛宫殿，脆弱得像黏在蛛网上的蝴蝶，空有一副巨大的羽翼。
房间里，莱恩痴痴地看着镜子，久久没有清醒。
自从踏进费奥里，莱恩就变得脆弱起来，不仅仅是因为战场上的消耗，更是因为纠缠着他的回忆——不对，也不一定是回忆。
莱恩忍住恐惧，回忆他坐在马背上的幻觉，那时也是，和面对国王时一样，见到了吸引人的绿眼睛。只不过幻觉里的绿眼睛长在给他种植血兽老人脸上……等等，种植血兽的老人，是绿色眼睛吗？
……不是的吧。
十一年前，他曾认那名老人为师，学习掌控血兽，但是……老人的眼睛，并不是骇人的绿！
“！”莱恩想通这一点，吓得身体冰凉。这说明，早在他踏进城门的那一刻，深宫里的国王就已经入侵了他的精神，窥探到了他最恐惧的一段记忆，并且试图篡改他的记忆，将他恐惧的血兽种植改头换面篡改成绿莹莹的眼睛！
【莱恩。】终于，脑海里久违地响起熟悉的声音。
“金。”
【别出声。】金龙很谨慎：【刚才的老头入侵了我们的精神世界，他太强了，我没能成功防御，于是我干脆放弃防御，在他入侵我们的同时也对他进行攻击……虽然失败了，但是我发现了很可疑地方。】
莱恩认真地听着。
【他的精神力特别强大，你应该也清楚，修炼精神是一定要以时间作为基础，是以人的精神无论怎么修炼，受限于寿命，能够达到的层级都是有限，我告诉过你我们龙族是所有位面里最长寿的种族之一，按照我们的划分，精神力共有十级，而一个人类，哪怕不吃不喝地修炼，百年之后最多能够到第九级，像你，这辈子再怎么天才也就九级巅峰，不能更多，因为你最多能活到百之一二，但这个老国王不一样，他有足足有五级！比我还高！】
莱恩一下子坐直。
五级……怎么会有五级……
以人类的灵魂来说，是无法承受如此高的精神力。这就好比一只碗，撑死了只能装那么多的水，哪怕再往里加水，水也只会溢出去而留不住。
好久，莱恩才开口：【你的意思是，国王不是人类？】
金龙肯定：【绝对不是，想要达到五级，除了先天的血统优势，还要有漫长的生命和丰富的阅历，他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只活了几十年的人类老头！】
【那……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他是个披着人皮活了千年的怪物。】
【这……】实在太震惊了，谁能想到被百姓骂无能的国王能是个老怪物？
金龙继续说：【在他身上，我总是感觉到一种熟悉又恶心的气息，很危险，好在他现在的这个壳子十分脆弱，对我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莱恩不知作何感想，他们到皇宫来，只是暂住几天，却不想在无意中捅破了别人的大秘密，而且这秘密的分量足矣带来杀身之祸。
而且，莱恩还想到了自己的好友亚伯拉罕。亚伯拉罕如此聪明，可能早就察觉到了国王的怪异，才会与国王针锋相对。但再聪明，对上老奸巨猾的怪物……
莱恩摇摇头，目光扫过手腕，突然一滞。
如果说精神的入侵会引起恐惧的回忆，那么肉体的疼痛是源于什么呢？
金龙说‘刚才的老头入侵了我们的精神世界’，是不是应该解读为老头的入侵只有一次，对视的那次，那么第一次由于手腕疼痛而产生幻觉并不包含其中？
莱恩实在忍不住深想。
绿莹莹的眼睛，绿莹莹的眼睛……
到底还有谁是绿眼睛？
谁？
……它。
它是绿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