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归营
老六姓许，白丁一个，家里排行老六，许老六就成了他的名字，年岁倒是不大，二十三岁的壮小伙儿。他的伤势太重，终究还是没能挺过去，坚持了小半个时辰，脑袋一歪还是死了。
许老六的死，对于第九小队打击极大，他们一起经过了千里磨难走了出来，一起剿匪，一起在这镇南营里训练，半年的时间，十个人感情已然极深，如今损了一个，这一战就算赢了，也没人能开心得起来。
这边还沉浸在许老六战死的悲伤中，房文乐突然间面色一变，沉声道：“有骑兵到了！”
周鸿轩也感觉到了大地震颤，这是骑兵过境特有的震动，口中连忙沉喝一声：“戒备！”
身形一纵，已经到高处哨探了去。
不多时，便有骑兵出击时那种特有的，节奏鲜明的轰隆声音传来，周鸿轩和同样赶来盯着的房文乐面色紧张，他们这几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是骑兵的对手。
到了这个时候，二人便已经百分百肯定，所来者绝对是骑兵，至于是镇南军的骑兵还是鹰山侯坐下平北军的骑兵，却是不得而知。
周鸿轩想了想，向房文轩道：“好在山谷里的大石还没来得及搬开，骑兵冲刺不起来，一会若是平北军，你直接带着弟兄们走青牛山，抄小道向镇南城方向撤退。”
“你呢？”
周鸿轩道：“我把骑兵引开，为你们逃脱争取时间。”
房文乐面色微变，咬咬牙道：“你带他们走，我来引开敌人。”
周鸿轩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是亭卫，这是命令！”
房文乐沉沉叹气，一拳砸在了面前青石上，周鸿轩却是眼前一亮，喜道：“你看，军旗，是我们这边的。”
房文乐微愣，抬头看时，却见远处骑兵阵型正中间立着一面大旗，白底黑边，下面一片纵横阡陌之景，色泽艳丽，中间绣着一个大大的“罗”字。
这是将旗，只有九品以上，入了品阶的军官，才有资格拥有这样的旗子。
“姓罗？”
周鸿轩眉头微皱，向房文乐问道：“难道是第一大队的罗骁？”
房文乐摇头道：“不晓得，一会见过便知道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折身返了回去，在那处乱石滩上站定，远远看着迎面赶来的骑兵。
当先一人看着对面乱石堆积的山谷，眉头微微一皱，向远远站着的周鸿轩和房文乐扬声喝问道：“对面立着的，可是王将军麾下，第九小队队长周鸿轩？”
周鸿轩闻言心中便已经确定了三分，扬声道：“正是末将，敢问将军何人？”
那人闻言失笑，他是第一次听到亭卫自称末将的，不过想想周鸿轩好歹是个小队长，从建制上貌似是和他老大平级，也不愿过多得罪，只是从怀中取了一枚令牌出来，远远的抛给周鸿轩道：“在下王将军麾下，第一大队骁骑小队队长，武勇校尉罗骁。”
周鸿轩拿着令信看了一眼，递给房文乐确定了，确实是镇南军特制的东西，假不了。
“原来，这就是罗骁啊！”
周鸿轩喃喃自语，罗骁的名字他在镇南营里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他麾下的骁骑小队是王全麾下最强的骑兵小队，无人能出其右，他最有名的战役，便是青平川一役，率领麾下骑兵，一日奔袭三百里，硬生生吞了平北军麾下一支千人方阵然后平安归来。
抬头看了此人一眼，第一大队作为王全麾下战力最强的大队，大队长陈雄军阶正八品，军衔振武尉，麾下满编五百骑兵，麾下有三个小队和一支两百人中军，队正和中军统领都是正九品的武勇校尉。
人家一个小队长都比他牛气这么多，周鸿轩这个第九小队队长虽然属王全直统，却是心中有些酸遛遛的。
取了自己的令信丢了过去，周鸿轩缓缓让开了道路。
人虽然让开了，但这一山谷的石头，骑兵也过不来，罗骁还有任务在身，不得不下马，踩着乱石堆向周鸿轩等人走来。
“罗将军，有事？”
远远的，周鸿轩连忙抱拳一礼，向罗骁问道。
罗骁微微点头道：“还没恭喜过周队长立下大功，我观这满地尸体，不下两百吧，只是这滚石却也忒多了，浪费！”
周鸿轩赧颜，毕竟是刚出道，有些事情没经历过还真是摸不通门道，原本以为这滚石伤敌，自是多多益善，却不曾想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滚石太多，后面落下来的滚石必然会被前面的滚石冲缓速度，杀伤力有限不说，还会形成安全带，对于后续作战和追击敌军都极不利。
罗骁调笑了一句，走到周鸿轩面前，面色一正道：“说正事，王将军有军令下来，命令我骁骑军接手断山崖一带防御。”
周鸿轩微愣，问道：“那我们呢？”
罗骁苦笑道：“不知道，没接到军令，不过看你们这样子，也无力再战，不如先回镇南营吧。”
周鸿轩目光微闪，问道：“罗将军，王将军命我等守断山崖，只怕就没想着我们能回去吧！”
罗骁苦笑道：“周将军误会，据我所知，依战前计划，断山崖下只会有零星散兵过来，不可能有这么大股的兵力逃窜过来，等到接到军情时便已经迟了，王将军以为你们会战死，所以便没有你们的军令下来。”
这个解释，让周鸿轩多少舒服了些，不过他终究还是没选择回去，而是为许老六起了新坟，第九小队众人便守在这坟前，算是为许老六守灵。
罗骁看了一眼墓碑，问道：“周将军，不打算将许老六的骨骸送归故里吗？”
要知道，时人对于荣归故里这件事看得极重，纵然是镇南营，战死的弟兄只要能辨出容貌，尸骸都要仔细敛着，每隔几年战事稍缓些，便要将这些尸骸一一送到故里。
周鸿轩想到西平郡，眉间多少有一丝怅然，喃喃道：“万里青山埋忠骨，何需马革裹尸还？”
罗骁面色微怔，半晌后才向周鸿轩抱拳一礼道：“周队长大义。”
嘴上虽然如此说，他心中却对周鸿轩这样处理着实不敢苟同，只是这终究是人家的事情，他却也不愿意多说。
周鸿轩在许老六坟前守了三日，罗骁所部也战了三日，大大小小数十战，纵然是骑兵个个都是军中精英，这般强度的战斗，却也让他们极度吃不消。
好在这般频繁的战斗也就只有三日时间，从第四日起，战斗频率便明显下降了许多，直至第八天，一整天罗骁都没等来一场战斗，反倒是等来了王全的传令官。
传令官带来的命令很简单，要求骁骑小队和第九小队撤退，这个消息明显使罗骁松了一大口气，终于可以撤退了。
对于第九小队没有全军覆没，王全很意外，也很欣慰，自豪，第九小队的战绩，如今成了王全最喜欢吹的牛，动不动就我麾下第九小队十个人怎么怎么着，越吹是越玄乎，越吹越没谱，如今的第九小队，在镇南军中都极为有名。
这一道军令，终于将周鸿轩他们也带上了，着他们返回镇南城中休养。
这是极好的消息，周鸿轩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带着第九小队众人又在许老六坟前上了柱香，抬着伤势极重的李五向着镇南城中赶去。
当周鸿轩回到镇南营时，他感觉所有遇到的兵丁看着他们这一行的眼神都有些诡异，似有惊诧，又有些羡慕，或者敬佩，还有一丝丝嫉妒。
“周队长，将军有请！”
周鸿轩刚一进第九小队驻地，便有一名军士赶来，离得远远的便向周鸿轩抱拳一礼道。
周鸿轩有些诧异，王全什么事这么急，他这边刚一回来便差人来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