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把命交给你了
闻年钧有些担忧的看向南無，虽然他也感激南無帮了大哥，可是当众得罪县令，真的没问题吗？他正要开口提醒，伊政和已然沉着脸厉声道：“大胆！你可知扰乱公堂，当众辱骂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
南無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愣了一瞬突然笑了。多少年了，自从她一路厮杀，用鲜血铺就一条王者之路后，正邪两道就没有人敢不给她面子，这种类似于呵斥的语气，她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她那突如其来的笑容，一时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那一笑之间，虽因为容色的苍白蜡黄和枯槁让人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惊艳之处，但是看到她那一瞬笑靥的人莫名都惊艳了。
瑰姿艳逸真国色，墨香粉黛亦出尘；玉魂冰魄书不尽，一笑倾尽天下人。
那是曾经流传在民间的一首民谣，据说是女皇为曾经盛宠一时的梵贵君所作。可是如今，林成觉得南無的笑，竟给他一种恍惚的熟悉之感。曾经后宫里那位梵贵君，他小时候曾有幸见过他的笑容，正因为他的笑太过让人惊艳，所以女皇才说了那么一句——一笑倾尽天下人。确实，那位贵君不仅样貌倾国，笑靥更是一绝，一笑倾城倾国惊艳天下，所以才能独得盛宠。而南無的这一笑，让他几乎快要忘记二十多年的记忆仿佛重现，似乎又一次看见了那个人的笑容。
南無一笑之后便吊儿郎当的双臂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伊政和，别说是害怕了，甚至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嗯，虽然我现在貌似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但是大人你放心，我的教养是天生的好，所以从来不骂人，更不用说是侮辱人了。那是品质低劣，作风下作没教养的人才做得出来的，我这人一向品德高尚，形容高大，高山仰止，从不辱骂任何人。”
众人：“”
所以，他们都集体失聪了吗？那明显就是
“大胆南無，休得狡辩，你当本官和在座的人都是傻子吗？”伊政和发誓，他即使是不要脸也偷偷摸摸的，绝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但是这个女人不要脸的程度已经让他觉得自己跟她一比较，自己真是太单纯了。
南無眯着眼掏了掏耳朵，似乎是受不了伊政和的大呼小叫，让人觉得即使是隔着桌案还有三四米远的距离她的耳朵也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创伤，“这个嘛，圣人言，吾日三省吾身，大人你活了这么久，也有一大把年纪了，反省的没有一万遍也有八千遍了，你自己傻不傻难道自己心里没有点逼数吗？至于你既想表现自己又抹不开脸，想通过我的口让世人都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这件事，我虽然很想帮你，但是奈何我这人太实诚了，不好意思说出这种违心的话，不过大人你既然都不耻下问的开口要求了，我觉得为了世界的和平，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的说点什么来挽救你的形象的。”
“砰！”伊政和这会儿已经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众人了，手里的惊堂木重重的拍在桌案上，脸色铁青，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他之前只觉得令狐的嘴是他见过的最毒辣的，没想到世间还有比令狐更不要脸且能言善辩、不，是伶牙俐齿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公堂上的众人，此刻也都铁青着一张脸，不是气的，而是前期被南無吓得，后来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越想越是觉得忍俊不禁，但是现如今正在大堂上，而且某些人会不会被流放北荒还是个未知数，所以想想自己好像不应该在别人伤心落魄的时候发笑，毕竟很有点落井下石的味道，而且还是在嘲笑县令大人什么的，不管哪一种情况都不是很好，所以都死命憋住笑意，以至于气血不通，憋得一张脸通红之后便是铁青。
别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住，但是作为长官又不用顾忌闻家一家命运的两个人可是不会憋。林成是惊讶之后低低的笑出声来，宛如一泓清泉流淌在山涧，让人仿佛听到了流水的“叮咚”声，很是悦耳。但是一向喜欢跟伊政和作对的令狐可是一丁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直接“噗嗤”一声之后便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听到南無那句“一大把年纪了”，更是觉得这人与他越发投缘，很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触，整个人笑的连柱子都扶不住了，捧腹弯腰之间，很有点花枝招展的感觉。
伊政和听见他的笑声，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觉得从今天以后，他要好好去学学怎么骂人，才能在面对令狐和南無这两个毒舌的贱人的时候不落于下风。但是他今日居然被一个女人当堂说的下不来台，怎么也得找回场子，“来人，民女南無，当众扰乱公堂，辱骂朝廷命官，作风恶劣，需严惩以儆效尤。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以维护公堂秩序。”
南無眯了眯眼，估摸着自己现如今的身体状况，要是真的被打上二十大板，恐怕非再重生一次不可挽救自己脆弱的生命了。“大人，您官大说什么都对，但是因为个人私怨就乱用私刑，这貌似对你的美好形象以及公正廉明的名声不好，你觉得呢？”
伊政和闻言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冷笑一声，“形象？你觉得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之后，本官还有形象可言吗？”说完看向还在发愣的衙役，“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啊，是，大人。”刚刚从南無那一通话中回过神的衙役被伊政和这么一吼，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连忙上前。
南無扯了扯唇角，犹豫自己是继续作死损人，损到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官威形象放弃打她的好，还是马上跪下来抱大腿痛哭流涕认错道歉让他放过她好。但是想到第二种情况，她自己倒先脸色难看起来。倒不是觉得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什么丢脸的，而是好多年不做这种事了，她很有点不怎么习惯。
从伊政和再次拍响惊堂木的那一刻，林成和令狐便都收敛了笑意，看向南無，还真是有点担心她的处境，但又很好奇她会怎么处理这种境况，所以都没有出声。但是眼看伊政和就要动手了，南無却纠结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令狐突然就开了口，“伊大人，这是恼羞成怒了？怎么，你是要践行那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只许你做得出来，还不准别人说了？”
听他一开口，南無眼前一亮，倒也不纠结要不要去抱大腿道歉认错了，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开口帮她说话，不过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她只看结果。
“令大人，这里是沐城，本官如今还是沐城的县官，该怎么判案本官心里有数。什么时候女皇罢黜本官的圣旨下来了，你再插手也不迟。”伊政和这回是真的要气死了，说话的语气也带着火药味儿。
令狐抬眸扫他一眼，知道这人大概是真的要气死了，勾了勾胸前的发丝看向别处，没有再开口刺激他。虽然开玩笑讽刺他是一回事，但毕竟是长辈，他总该给他留些颜面的。
看他不再插嘴了，伊政和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转而看向南無，“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南無抖了抖嘴角，总觉得这人似乎在说“要是没什么好说的就认命挨打吧”。她将目光从令狐那里收回，知道那人应当是不会帮自己了，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正色道：“好吧，那按照我朝律法，原告不成立，被告自然也构不成罪名。所以，如果我不承认自己被虐待，那么他们也就没有犯罪证明。那大人，你就重新再判一次吧。”
“”他是让这个女人说这些吗？他的意思分明是让她说点好听的，让自己心里舒坦了，就不跟她计较什么辱骂朝廷命官的罪名了，毕竟对于这个难得对付自己胃口的女孩，他还是蛮喜欢的。但是她倒好，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还自作聪明的把刚刚要打她这件事直接带过了。
见他皱着眉看着自己，南無想了想准备再说点什么，突然眼前一晃，连忙稳住身形。她知道自己差不多快撑不住了，很可能这会儿就会再晕过去。毕竟这个身体真的是太弱了，再加上大病初醒还要费脑子跟这些人在这里周旋。深吸了口气，南無强撑着身子扫了一眼大堂内的人，没有一个是她可以心无芥蒂的去信任的。
终于，南無还是动了动身形往程晚虹的方向靠过去，她记得自己在昏倒之前说了一句话，她说：“我把命交给你了，替我看好它。”她的防备心向来很重，这种交付性命的话，她不曾对任何人说过，而这一次却不得不冒险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