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孙楠的虚荣心
“师姐，你昨天没有睡好么，我看你眼皮有点肿。”
苏文雅正在给小师妹受伤的膝盖点了一些碘伏，并细心地吹了一下。
“是的呀，一晚上没睡好，耳朵疼得紧，现在脑袋还是嗡嗡地。”
小师妹有些难过，自言自语道：“有时候真想代你受这样得罪。”
“还是不要受这样得罪，有时候都想一了百了了。”苏文雅翻了个白眼。
小师妹看着膝盖突然说：“哎呀师姐，这点完碘伏丑死了，这可怎么见人呀。你不知道，现在下流胚可爱看人家膝盖，说是做那羞羞的事。我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呀。”
苏文雅笑了，说：“原本打算给你贴邦迪的，不过感觉更明显，就用的碘伏，你看我处理的并不大，等下你不疼了，我们再洗掉，我再给你涂点酒精。”
小师妹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师妹，我在躺一会，头还有点晕，你自己看看电视、上上网，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
“好的，师姐，不行，我陪你去趟医院，或者你吃点药。”
“吃药对脑神经不好，我躺会就好，老毛病了。”
小师妹怔怔地看着侧躺在床上的苏文雅，想起她那篇《蝴蝶飞得过沧海吗》文章来。
小师妹踱着步，巡视着苏文雅的房间。苏文雅的房间虽小，却有个阳台和独立的卫生间，比起很多人来，这在这个城市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住处。屋子里除了放了一张床外，还有一个漂亮的茶几，茶几上有四个透明的玻璃小茶杯，各雕镂着梅兰竹菊，中间围着一把一手可握的紫砂壶，甚是精致可爱。小师妹拿在手里，看到壶底写着：“梅花遇冷一径开，高山流水喜迎春”，并有落款“梅花主人敬赠”。
这人倒清高洋气得很。小师妹很想问问这梅花主人是什么来头，是梅妻鹤子的宋濂么？想想倒有点好笑了。看着师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在沉睡，小师妹小心地放下紫砂壶，转身跑到了墙上立的书架，去看书。
与其说是书架，不如说是一个个格子。据苏文雅讲，她当初租这个房子，就是因为看上了这些木格子。听房东跟她说，之前租给了一个影视皮包公司，这些格子是他们存放应征人员简历资料的。苏文雅搬进来的时候，格子里还有一些人员的资料，不凡里面有些长得好看的女孩子相片在里面。苏文雅打扫的时候，把材料归了类，有照片和联系方式的的一律烧掉，其他的扔进了垃圾桶。
书格子里分门别类的堆满各种名著和专业文学论述著作。小师妹看到苏文雅自己出的散文集《蝴蝶飞过沧海》，欣喜地翻阅起来，读得有点爱不释手。
苏文雅翻了个身，坐了起来，目光有些呆滞，叹了口气，小师妹遂问了一句：“师姐，你吃早餐了么？”
“还没呢。”苏文雅虚弱地说。
“那怎么行，我下去给你买早餐！”小师妹说完，风风火火地出了门。苏文雅的不用刚说出口，门已经关上了。
苏文雅的眼睛落在了小师妹刚刚翻过的书上，看到小师妹看的是自己的散文集，心头又暖了起来。
方才躺了一下，脑子明显好多了。
小师妹下了楼，径直走向不远的城中村里，在一个大叔的粥铺上要了一份莲子粥，并买了一个茶鸡蛋。
苏文雅很爱这个地方，从她住的阳台，正好可以眺望到城中村最繁华的一条街，每天看着热气腾腾的早餐铺子，有种烟火人间的感觉，她曾对小师妹说，她最喜欢这种烟火气，常常给她很多灵感。
小师妹拎着粥回来的时候，发现孙楠也过来了。
小师妹不太喜欢孙楠，第一次见孙楠的时候，孙楠戴着美瞳，贴着长长的眼睫毛，美的让人无法靠近。小师妹觉得孙楠十分的庸俗虚荣，或者说，她根本不喜欢孙楠的职业。她不理解苏文雅为什么会跟孙楠走得很近。
孙楠第一次见到小师妹就笑着说：“以后去我们店里美容，我给你打折。”小师妹不喜欢这种把生意做到朋友身边的感觉。
今日的孙楠，扎着马尾，带着一顶粉色的棒球帽，一双流星眉，眼睛顾盼神离，虽然化的淡妆，却掩饰不住身体的妖娆。
小师妹脑海来蹦出一句话：“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妖精。”
如果这句话让孙楠听见的话，她显然不会认同这句话。
孙楠一定会说，“如果我当初结婚成的话，现在孩子也可以打酱油了。”只是生活对她太不公平了。她18岁认识了那个男人，20岁把身体给了他，等到23岁，中间无数次吵架，最后却是分手。
孙楠高中毕业就跟一个师傅学会了理发，于是自己在老家开了一个理发店。因为人长的漂亮，理发店一开，生意在当地算是不错的。她跟第一个男人也是在理发店认识的。他叫田鹏，是一个铁路工人，常来理发店理发，每次来都会说很多开心的事情给她听。即使理完了，也会坐一会儿，一来二去，理发的人都知道他在追求她。在众人的起哄和鼓励中，他即使不理发也会过来，不是的送送花，渐渐赢得了孙楠的好感。
田鹏开始送她，骑着拉风的摩托，走在乡间的土路上。那时候孙楠抱着田鹏，感觉这就是浪漫的一辈子。
田鹏起初是十分地宠着她，他会拜托同事、朋友从全国各地给她带好吃的，他也会给她买超出能力以外的项链、耳环。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占有了她。
孙楠说，那可能是她做的最错误的事情，如果那天不是夜色太美，如果不是理发店关的太晚，如果不是他一下子把她抱在怀里，一下乱了方寸，那么如果结婚了，会是另一番结果。有了第一次，他们就疯狂的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本来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也见了双方父母，大体上双方父母是很满意的。只是对方的父母听说她是理发的，对儿子无意说了句：“人长得这么漂亮，理发的小青年多，怕你守不住。”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他希望她能换个职业。
人有时候比较自私，明明理发这个职业是他们的“媒人”，而现在却成了交往的第一个障碍。
“理发挣得多，况且这是我的手艺，不干这个，我能干啥？”
“干啥都行，有时候看到别人盯着你胸看，我恨不得上去打他们。”
“你太敏感了吧。”
“没有敏感，老赵家三子老是偷看，我没好意思点破。”
“……”这是一次不愉快的交谈，然而从此以后，战争开始逐步升级。
她觉得他越来越小气，而他觉得她不可理喻。
她在他面前越来越变得没有涵养和脾气暴躁起来，甚至于他们在理发店就争吵起来。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一个学生来他的店里理发，田鹏和她吵得很激烈，那个学生等了很久，最后很尴尬地离开，后来再也没看到那个学生来理过发，而以前，那个中学生是总来的。
因为这段虐恋，孙楠的生意惨淡下来，田鹏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感觉一阵子没有给她买过什么，看到孙楠心情不好，托人从美国带了块名表回来。孙楠知道这一切源于田鹏的爱，所以选择原谅了他。
“你所有的担心是怕我被人占便宜，我们现在结婚不就完了么？”孙楠对天鹏说。可是事不凑巧，田鹏的爷爷当年过世了，他们结婚的事情只能缓一缓。于是孙楠也不得不考虑为了延续这段感情，是否暂时不干理发的职业。
田鹏托了人给孙楠在纺织厂找了一份工作，孙楠想：“人嘛，过日子才是第一位的，不能老因为这件事，把多年的感情扯淡了。”她关掉了理发店，屈从了他的安排。孙楠对他说：“以后我们结了婚，有了孩子，我再开理发店，你不会不同意吧。”田鹏想着那时候人畜无害，倒也欣然答应了。
孙楠并不喜欢纺织厂的工作，虽然也是站一天，感觉比理发累多了，挣得也不多。好在只要田鹏有时间，就会准时的接他上下班，她还是很开心的。后来又爆发了一次很激烈的争吵，原因是孙楠有个弟弟考上了大学，孙楠拿出自己的积蓄作为弟弟的学费。
孙楠也不知道那次为何会争吵那么凶，她只是偶尔提到自己把自己的钱给了弟弟，并说会支持到大学毕业。田鹏突然有些受不了了：“说了句，我的钱都给你花了，而你把钱给你弟弟花了，你就没打算跟我好好过日子。”那天莫名其妙的争吵，他把田鹏给的东西扔了一地。也许是太委屈了。
每次要提及谈婚论嫁，总是有事故发生，孙楠和田鹏的恋情到了23岁，遗憾地无疾而终。
那天，田鹏红着眼，平静地说：“我这几年没有攒下什么钱，你知道你有多虚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