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赌!
自从见到刘桂芳，杨楚萍就知道自己和她合不来。这个打扮妖艳的女人趾高气扬，喋喋不休，活像个恶俗的暴发户。
三位家长见面寒暄，自报家门之后，刘桂芳就翘起下巴，摆出一副我家牛娃等你跪舔的模样，期待着杨楚萍态度谦恭的溢美之辞。
然而，杨楚萍却把这位牛气哄哄的刘大处长晾在一旁，只和何勇说说笑笑，这让习惯了众星捧月的刘桂芳气不打一处来。
“老何，我听说这次开学考试升重点班只有十五个名额，考生可有将近四百，那还不得挤破脑袋？”
刘桂芳阴阳怪气地说，脸冲着何勇，眼睛却不时瞥向刚刚从洗手间回来落座的杨楚萍。何勇的目光在两人间徘徊，显得有些窘迫。
“光咱们长宁一小点招没录上的就有十来个，再算上三小、东街、二实验，那不得六七十人啦！重点校的孩子都进不去，别的学校的孩子要是能混进去，那还真是个奇迹！”
“话不能这么说吧？哪个学校没有几个勤奋的好学生啊！”
地铁车厢里少女读书的模样在何勇脑海中浮现，那种全神贯注的集中力，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她凝滞，变得平静而清爽。
“勤奋？没有好老师指点，光知道死用功就能学好？笑话！”
见身为同事的何勇不肯帮腔反而替外人说话，刘桂芳脸色愈发难看，没好气地说。
端起桌上的咖啡，杨楚萍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默默观看着眼前这场闹剧。若是二十年前，杨楚萍大约会反唇相讥，可现在的她只是觉着有趣。面前这个年逾不惑的女人，在杨楚萍眼中俨然是个缺乏教养的熊孩子。
“你这么盯着我干嘛？难道我还说错了？！”
察觉到杨楚萍那观猴戏的目光，刘桂芳火冒三丈。
杨楚萍淡淡抿了口咖啡，没有回话。
“摆个臭架子给谁看呢？我还就把话撂这，你女儿要是能考进重点班——”
“老刘，你这是干什么？！”
何勇赶忙劝解，一面向杨楚萍连连道歉。
“实在对不住，我这同事她心情不好——”
杨楚萍微微一笑，放下咖啡杯，朝刘桂芳不疾不徐地道：
“我家子薇未必能考进重点班，可据我观察，考过你儿子应该不成问题。”
“诶！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考不进重点班考得过我儿子？你说我儿子不配呆在重点班是吧？！”
刘桂芳尖锐刻薄的嗓音引得半咖啡厅的人侧目，杨楚萍不置可否，一旁的何勇无奈地叹了口气。
何率和宋昭同班，何勇自然知根知底。宋昭成绩不稳定，点招超水平发挥考入重点班，纯属人品爆发。爱慕虚荣的刘桂芳最恨的就是别人说她儿子滥竽充数，因此这位杨教授可是触碰了刘大处长的逆鳞！
“好，既然你女儿那么厉害，咱们就打个赌，你可别说不敢！”
刘桂芳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点子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哦？怎么个赌法？”
杨楚萍觉着好玩，饶有兴致地问。
“你不是说你女儿能考过我儿子么？那咱就试试，入学考试，一分一百块，老何做见证人！我倒要见识一下南宇小学教出的好学生！”
“老刘！！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老何你别废话，看她敢不敢！”
虽然宋昭成绩不大稳定，可毕竟是长宁一小名校出身，如今又考入八中重点班，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破烂学校出来的小丫头？说什么考过宋昭的大话，这回非要挫挫她的锐气！
刘桂芳心想，底气十足地道。
杨楚萍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好，我跟你赌。”
打扮得普普通通的杨楚萍如此爽快地答应，刘桂芳倒是吃了一惊。
八成是知道女儿考不进一班，以后就连家长会也再难碰面，想赖账罢了！
想得美！
刘桂芳露出不怀好意地笑容：
“既然你敢赌，咱不妨把注先下了！老何这人最厚道，你也甭怕他黑钱。咱俩先一人给他一千块——”
“老刘，人家都不认识我，你这不是胡闹嘛！”
何勇皱着眉，连连摆手。
“谁胡闹啦！既然要赌，哪有不敢下注的？到时候她赖账跑了，我找谁要钱去啊！”
刘桂芳狠狠白了何勇一眼。
这个疯女人，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
何勇无奈地闭上了嘴。
杨楚萍掏出钱夹，随手抽出一沓红钞票，递到何勇面前，不温不火地来了一句：
“多退少补。”
“杨教授，您这是何必呢……”
何勇看着桌上的钞票，一时犯了难。
“她给了多少？”
刘桂芳凶巴巴地问，自己也掏出钱包。
何勇细细点了一遍，没好气地报出总数：
“一千五……”
“算你有种！”
刘桂芳二话不说，从钱包里点出十五张百元钞票，甩到何勇面前。
“老何，这钱你先收着，今儿这咖啡也喝不下去了！你记着要她电话，到时候钱不够，没得便宜了她！”
话罢，刘桂芳拎起包，愤然离席。
何勇对着一桌子钞票，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您说这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闹了这么一出。我们这位刘大处长受人吹捧惯了，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啊！”
“说实话，我还挺感激您的这位同事。原先我还担心我们子薇考不上重点班，见了她，我就放心了！”
杨楚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一面从包里掏出手机。
“咱加个微信，以后说不准还得一起开家长会呢！”
何勇讪笑，扫了二维码。
第二批次的新生想要超过签约生谈何容易？更何况八中入学考试难度之大全区闻名，宋昭虽然成绩不稳定，可毕竟名校出身，还有奥赛班的底子，拿过春岚杯的二等奖。即便是何率，也难保不会在考试中失手，被宋昭侥幸击败。
杨楚萍敢于下注打赌，何勇倒真是佩服她的魄力。
“这咖啡我也喝得差不多了，失陪啦！”
收到微信好友提示，杨楚萍跨上背包，从容起身。
“我要是您就赶紧去追那位刘大处长，您没少为我说话，别因为这点事弄僵了同事关系。”
话罢，杨楚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何勇一个人坐在餐桌旁，盯着桌上的三千块，越想越不对劲。
他拿出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那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南宇小学。随手点开了百度知道上的一个提问——
南宇小学怎么样？
页面上列出的最佳答案是一大段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几张优美的校园照片，第二个答案却让何勇笑着摇了摇头：
废话！北城最牛逼的小学，全市数一数二！
“北城……”
何勇呢喃。
中都教育三强区，上东海源和北城。北城的超级名校，怪不得听着耳熟。
刘大处长这回，算是找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