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十五 宦海浮沉肃清门,白衣受承剑客光
开元五年腊十二月十四。
大雪飘摇，大明宫一片皑皑。
将军府，一座几进出的大宅邸昭示着主人家的荣华。
这座宅邸的主人，当今上御驾前红人，内侍将军高力士。
“禀老爷，左卫邱将军带到，在前厅候。”
“知道了，我换件衣服就来。”
“给老爷更衣！”
罢，门外入两名婢女，自榻上扶起那健壮男子，男子一脸病色，正是高力士。
高力士勉强起身，婢女左右服侍，更上一件石青色圆领衫，披上麝皮斗篷。婢女持木梳理发，落下几根银白发丝。
“奴婢该死！”给高力士梳头的小婢跪倒在地，神色慌张颤抖不已。
高力士伸出手指，挑起婢女的下巴，二目对视。“你没有错，是我老了。”
说罢，站起身来，往前厅去。
正厅奢华摆设玲琅满目，可见高力士在当朝是多大的力气了。
自厅后走来，高力士见一着金丝甲的大汉坐在一旁，乃是邱宇将军，身边所坐是吏部侍郎和昌。
二人见高力士走来，行作揖礼，“拜见阿翁。”
高力士今年不过三十三，一声阿翁不过是这些宦海之人对他的尊称，一是圣驾极幸，皇上身边的红人宠臣，二是希望获得提拔。
高力士虽自幼阉割入宫，却不是昏人，聪慧过人得女皇恩宠，又辅佐中宗睿宗，更助当今吾皇万岁除太平公主等一干政敌而登基大宝，可见他识大体处事有道，不轻易为人媚言所惑。
“怎么，两个月了，一个赵太宾还没有入京？出数百精兵禁卫还抓不住一个书生？”
高力士一掌拍在桌上，桌上瞬间多了个掌印。
“启禀将军，那赵蕤早年浪迹江湖，有游侠痞性，不得认召，且舌尖嘴利泼骂我等不得还口，此些倒罢，他竟出言不逊辱骂将军啊！”和昌抢言先道，说话间手舞足蹈真若一小丑。
高力士冷笑，“你倒挺维护我的声名，他骂我什么。”
“这…实在难听，说出来有辱斯文呐。”
“哼！你都说出来了，还计较有辱斯文？别在我这卖乖！说！”高力士对这种卖乖的人最是讨厌，因为他也曾吃力不讨好过。
“呃…是！”和昌咽了咽口水，“他说将军是不全之人，何成将军？终究是圣驾前一条阉狗！至终一个阉人翻不起风浪！……”
赵蕤这么说过吗？说过，
不过没有这么够意思。
和昌说得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就好像是他在骂高力士一样。
高力士自然没有表情，不论是赵蕤说还是和昌说，换谁都不会有好情绪。“和大人记性真好。”
“是下官为将军感到怒愤，赵蕤实在是可恶至极！”和昌还来一句火上加油。
这样说，换做常人会觉得，和昌像是个很替上司着想的下属，这样他会升职被重视。
然而在此不然，高力士没有那么蠢。
和昌反而弄巧成拙了。
“哦？邱将军以为呢？”高力士看向了一旁久未发言的邱宇将军。
“赵蕤实为可恶。”他低着头，没有声张。
高力士笑了，“赵蕤这样骂我的确可恶。但！把这话传到我耳朵里的人更加可恶可憎！”
这句话吓得和昌急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将军饶命！下官该死！”
“社稷之臣，欺下媚上，大唐就毁在你们手里！来啊，把他的舌头给我割下来！”
门外进来左右架起瘫倒在地的和昌，只听他的哭喊鬼嚎渐渐无声…
“邱将军！邱宇将军！”高力士站起身来，向邱宇拍桌重声。
“末将在，但听将军吩咐！”邱宇站身抱拳，久久不敢抬头。
高力士又拍掌，自后来一人，身形小巧，身着短打，佩三把月牙刀，蓄络腮，样貌奇丑。“此人唤吴向茂，将助你拿赵蕤一臂之力。”
“可裴旻将军…”
“你不必担心，我自有一着。”
“我限你本月必须拿赵蕤入京，如若不然，提头来见！”
“属下遵命！”
罢，邱宇和那吴向茂退身而去。
腊十二月二十六，梓州盐亭长平山。
“解麟角，捣黄龙，守龟息，惊鲤变。”
“对，做的很好。太白，你这四招已经能融会贯通，这乃是剑中最基本的‘击刺格洗’四式的进变。每一种剑法莫不是从基本的剑招演变而来的，基础牢固的剑法才是奇招。”
裴旻一字一句传入李白耳中。李白自幼聪慧必然领悟。
“下面我将传授你我毕生追求最完美的四招。”裴旻拔出飞龙剑，在手中掂着。“你跟我来。”
二人走出赵蕤宅邸，往往山涧走。
山涧尤深，乱石随风落下，更说下有跳涧虎，一雄一雌，称得山中百兽霸王。
二人来到山涧边，踩在的地方松塌不已，容易失足落涧，沦为虎口之食。
“我与赵先生寻找数日，终于寻得饿虎巢穴，往日危害山林，今日借此机会处之。”
李白点头。
“但，你必须记住，只有一次机会给你看过。不然老虎口下，旦夕祸福就是你的造化了。”裴旻丑话放下，无疑不是一块巨石。
虽然凭借自己的剑术应能解决一只大虫，但走兽迅猛，恐怕自己难及十一。
“但听先生教诲。”
此话一出，裴旻也暗暗吃惊。这对于一年当十七的少年无疑不是巨大的挑战，能下此决心，绝非池中物。
怪不得，能学会那位的剑术。裴旻心下拊道。
“嗯，走吧。”
不多时，二人来在虎穴洞外。
裴旻扔一块新鲜的血肉在山洞口，持剑后退，待虎出山。
李白则按照吩咐，站在不远树下，静静观摩裴旻即将的展示。
“嗷！”一声呼啸，猛虎出山！
大虫白额顶着一硕大王字，体态粗壮轮廓健美，乃是公虎。其气势的确能称霸王。一双碧睛四处横扫，粉鼻微动八方闻味。见面前一块新鲜血肉，扑怀而上。
霎时，黑影攒动，剑光森森。裴旻出手了。
“太白！看好这十步之间！”一声呼叫，李白更为聚精会神。
猛虎扑腾跃起，裴旻下腰滑入，剑分左右，是为“洗”。
一二三四，解趾断筋！
筋断难行，公虎扑地怒啸，
五，割喉息气！
喉开难息，虎瞪睛无声，
六七八九，脱皮换股！
皮开肉绽，虎骨乃现。
十！
一招刺剑。
又一只猛虎，被飞龙剑刺穿咽喉，虎爪已在裴旻咫尺。
十步之内，两只猛虎已然丧命。
李白看得目瞪口呆，只是没有让自己操练的机会了。
“呃…十招之内不得强收，否则伤及气血，容易内伤。”裴旻缓缓拭剑走来，身上竟无半点血迹。“这招，你切要牢记，万不得已不得出手，也不可传授他人。倘若有缘长安相会，悉数三招再教给你。”
“谨记先生教诲！”李白作揖。
“嘿！姑奶奶守了半个月了，就被你们两个搞定咯？不过也省得力气。嘿嘿！”
自树上落下一少女，绾髻，一身绯色箭袖圆领衫，背负弓箭，腰佩匕首，一副干练样子，英姿飒爽。
少女未管裴、李二人，径直走入山洞，抱出两个虎宝宝，一脸怜爱，散发母性光辉。
“这位姑娘…可否给在下一只幼崽，我有一侄女，性格刁蛮，想必她也喜欢。”裴旻笑道。说着扔给她一个钱袋。
少女打开，里面是七十两，在此地可以置办田地家产了。
一只虎仔又怎么值七十两？少女果断给了裴旻一只。
“喏，这里的虎尸也请姑娘请人弄去，也能舍个好价钱。”裴旻笑道。
李白却割下一节虎皮，抱在怀中，不曾做声。便随裴旻回去了。
少女也目送二人远去，抱着虎仔，匆匆下山，找人抬老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