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对症下药
夜已深，圆月高悬，吠犬声在小巷门口此起彼伏。素家上下却无人安眠，厅里的煤油灯灭了又亮，已经添了好几次油了。
素茳与夫人同卧床榻，素茳倒是能撑得住事儿，只是紧紧皱着的眉头，显示出此刻他并没有表现地如此安定。楚夫人倚着他，两条秀眉拧着，柔声道：“老爷，这，昭儿的性子，咱们也是知道的。从来都是刚正磊落，何况此次初试他也是费尽心力，又怎会做出如此见不得人的事情来？可怜了我的昭儿……”
话说了几句，已然带了哭腔。楚氏说着说着，便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素茳抚抚夫人的脊背，语气里带着宽慰，却也有几分无奈。
“昭儿是好孩子，只是此次事关重大，不是你我之力便能左右的。”
楚氏抬起头来，有些疑问道：“莫不是朝廷要……”
“莫说——”素茳赶忙伸手，手指覆在楚氏唇上，“这话不敢乱讲。”说完，素茳深深叹了口气，“即便真是这个意思，那也得是我素家受着。只是，苦了我昭儿了啊——”
不管是不是朝廷的意思，总之此次作弊一事，抓了素昭，那就是摆明了要拿素家开刀。素家向来不与人为友，只衷心于皇帝，旁的一概不予理会。可偏偏就是这样，才被一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见到素家败落。
如今，昭儿就是那人的第一步棋子了。
素姚闺房里，云香把燃尽的蜡烛重新换了新的，颇为担忧地望着门外。
小姐从傍晚便出了门，没带一个丫鬟小厮，还嘱咐自己不要告诉老爷夫人，一定得把这事儿保密着，若有人来问，就只说她身子不舒适，早就歇下了。这都入夜有几时了，还不见人回来，云香心里没什么主意，若是素姚安然无恙那倒罢了，若是真出了什么岔子，她就是有十个胆儿，也难逃罪责。
心下打定主意，再过半个时辰，若小姐还不回府，那便得去请示老爷。哪怕是老爷责罚，也不能叫小姐有半点差池。
香烛飘起丝丝烟雾，云香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堂屋门上的铁锁咔哒了两声，云香一惊，猛然抬头去瞧，只见素姚低着头，脸被面巾遮着，匆匆跨了门进来。
“小，小姐？”云香还未打出来的呵欠被硬生生憋了回去，“小姐，果真是你？”
素姚扯开脸上的面纱，皱着细眉，半是不悦道：“这么晚了，不是我，还能是哪个。”话里带着丝丝喘息，像是跑着回来的。
云香咽了咽，忧心道：“小姐此行，可是没有异样？”
素姚没有答话，一路上自己只顾赶路，靠着两条腿回来，连个车夫也没来得及雇。黑夜人影幢幢，走在空旷街上，总觉得后头有人悄没声儿跟着。心里害怕，脚下步子就更快了。一路只往前走，脚下不停，只听见风声在耳边呼呼飘着。
素姚问道：“老爷夫人那儿……”
云香忙道：“夫人忧心得很，少年年少，在大理寺还不知情形如何。老爷也正想法子呢。”
素姚浅浅叹了口气，啜了一口茶，说：“今日我去求人帮忙，你且先去告诉父亲，莫要挂怀了，昭儿行得正坐得端，大理寺住持自会还他公道。”
云香点点头，便起身出了门去，边走边道：“那小姐，回来给您打些热水来，好泡泡脚，解解乏。”
“王爷，无事。”
深夜，殷诏府里，飘忽的烛火不定，殷诏的脸被映了半边，留下一抹漆黑。
“好，无事便好。”殷诏顿了顿，“既然她已回府，你的任务也完成了。且回去歇息吧。”
“是。”殷诏手下的黑衣便士点点头，又道：“王爷也早些休息才好。”
殷诏颇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叹口气道：“好。”
黑衣人迅速撤离，殷诏呼了口气，幸好无事，自己派了人一路跟着素姚，也不知是该说她胆大心细，还是怪她缺了这防范意识，有人紧跟自己，居然还毫无觉察。若是贼人存心使坏，那可不是今晚无事的样子了。
殷畴饮地醉醺醺，身子也软了许多，两个下人扶着，也还是站不稳当。殷诏趁机给他出谋划策，叫他以此事为由头，把素家一脉势力收到自己手里来。
这可正是殷畴心中所想，被这茂山先生一讲，自然是觉着遇到了知心人儿，竟还跟自己称兄道弟起来。殷诏瞧着他那模样，心里哭笑不得。
殷畴不过是想在父皇面前显示显示，前些日子不少大臣弹劾他，上书八王爷处政不清，各地官民不合，请愿皇帝重新划分行省归属。殷畴本就怕这些个的，此次科举舞弊一事，就是他想给众臣做个样子。
摸透了他的心思，再对症下药，如此一来，素昭一事便可好解决了。不论素茳那老古董同意与否，素昭一案，只要殷畴开口，那便简单的多。
从殷畴的山庄出来，宾客散尽，殷畴也醉得无法出门送客。剩下杯盘狼藉，殷诏趁着无人注意，便也悄声离开了。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素府下人还未清醒，门前却有人来叫门了。看门的老夫打着呵欠出来，趿拉着半只布鞋，极为不悦地开了门。
“哪一个呀，这大清早的，也不叫人睡个安生。”正随意说着三两句抱怨着，下人拉开门栓，只见门前齐齐停了三辆御驾马车，宫里的周德海皱周公公，正托着拂尘，笑眯眯瞧着。
纵使是不认得公公身份，也到底知道那是宫里的车马，素家下人忙跪下，高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周德海甩甩收钱，撂下一句：“得了，今儿个也不是陛下。后两日是毓贵妃生辰，宫里想要好生操办操办。毓贵妃对素家小姐青眼有加，这不，给小姐备下三辆马车，快些起来收拾一阵子，入宫与贵妃见见吧。”
下人哪里做得了主，只赶忙起身，回府里报告素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