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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负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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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河洛无处不飞花,胭脂红雨春柳斜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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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汉时张衡有《二京赋》曰:

  “逮至显宗,六合殷昌。乃新崇德,遂作德阳。启南端之特闱,立应门之将将。昭仁惠于崇贤,抗义声于金商。飞云龙于春路,屯神虎于秋方。建象魏之两观,旌六典之旧章。其内则含德章台,天禄宣明。温饬迎春,寿安永宁。飞阁神行,莫我能形。濯龙芳林,九谷八溪。芙蓉覆水,秋兰被涯渚戏跃鱼,渊游龟蠵永安离宫,脩竹冬青。阴池幽流,玄泉洌清。鹎鶋秋栖,鹘鵃春鸣。鴡鸠丽黄,关关嘤嘤。于南则前殿灵台,龢驩安福。謻门曲榭,邪阻城洫。奇树珍果,钩盾所职。西登少华,亭候修敕。九龙之内,寔曰嘉德。西南其户,匪凋匪刻。我后好约,乃宴斯息。于东则洪池清蘌,渌水澹澹。内阜川禽,外丰葭菼。献鳖蜃与龟鱼,供蜗蠯与菱芡。其西则有平乐都场,示远之观。龙雀蟠蜿,天马半汉。瑰异谲诡,灿烂炳焕。奢未及侈,俭而不陋。规遵王度,动中得趣。”

  话说这东都洛阳,正如张衡所言,乃是隋唐绵延了几百年的都城,壮丽雄伟,气魄浩大,其雄峻江山、奢华艳丽,难以言表。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文人雅客流连其间,创造出了无数的经典佳作;亦不知有多少侠客寄情于此,江湖厮杀罢了,也会来洛阳赏赏花、饮饮酒。陆扬同朱旃檀策马飞奔了三天三夜,终是赶到了这河洛之首、大美洛阳。此时正值胜春四月,整个洛阳城似是陷进了牡丹的花海中一般,春入香腴,恰似红绡染血;倾城颜色,漫溢云锦霓裳。陆扬随着旃檀信马漫步在这一城的牡丹花海中,也不住赞叹道:“宿露轻盈冷紫艳,朝阳照耀生红光!久闻艳名,今日得见,始信之!古人诚不我欺!”

  四月东风茂盛,又吹拂零星几片的牡丹花瓣儿到了旃檀扎着高髻的墨发上,更添了他几分俊美之感。中原民风开放,道旁有不少女子见旃檀、陆扬两位如玉树芝兰一般的男子骈道而行,也不住地指指点点、嘻嘻哈哈着。朱旃檀倒未有在意,驾着一匹神骏的高头玄马,向陆扬问道:“陆兄也闻过洛阳牡丹的艳名?”

  “牡丹自然是洛阳好些了,又艳,又香,百闻不如一见。旃檀兄,你看这如此繁华的洛阳城,这大道、这车马、这雕栏画栋、这层台累榭,如一朵牡丹一般绽开,这城市便艳得像一朵花呢。‘崤函帝宅,河洛王国;四方来贡,天下之中’,唯有洛阳的牡丹,才如此的大气;唯有洛阳这天水地壤,才能滋养出如此美艳的牡丹来。”

  “哈哈,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旃檀顽皮,也投陆扬之所好,文绉绉起来,“陆兄此言差异。洛阳牡丹再好,也只是附庸风雅者亵玩的赏物罢了。这豫州却有一支远近闻名的金玉牡丹,一枝红艳露凝香,可谓是冠绝群芳的。旁人要见,却还要看机缘呢!”

  二人骈道而行,不一会儿,便到了洛阳城最为繁华的热闹去处。车如流水马如龙,飞天楼宇,溢彩流丹;朱楹刻桷,神工玲珑。那高阁正厅之上挂着一张门匾,书着“琼玉苑”三个龙凤飞舞的大字,细细一瞧,竟是豫州刺史的亲笔。厅内流连着几位衣着体面的逍遥客,旃檀一看,竟有半数是当地有名的王孙贵胄、豪门公子。琉璃青瓦晕着些许粉黛,阳光正好,打在这琉璃瓦上,又流转出七彩的颜色来。那天香阁顶的晕着七彩颜色的琉璃青瓦上,挂着一朵大红绸子做的牡丹花。旃檀一见,向陆扬笑道:“正好,红鱼今日见客,也不至于白来一趟。”

  “红鱼是?”陆扬心中已猜出几分,却依旧想问明白来。

  “便是这‘琼玉苑’的首艳。”旃檀答道,抚了抚马鬃,“去处到了,陆兄请。”

  “欸,”陆扬忙摆手道,“君子相交,不谈风月,咱们还是别处去吧,寻轻眉要紧。你不是说轻眉去了那洛阳牡丹门嘛,怎么又来这琼玉苑了!”

  “欸,莫急,莫躁!这几日鞍马之上,我也曾想过,你说轻眉来这洛阳,却不一定会到自己外祖家去——如此一去,王家人也知道轻眉是偷跑出来的,还不得赶紧给她送回去了?这小妮子定是躲在这洛阳城的某一处,偷偷玩乐着呢!”

  “那也不该去这……琼玉苑呐。”陆扬为难道,“此般肮脏地方……轻眉一个姑娘怎么会去呢?”

  “陆兄有所不知了。”旃檀笑道,“瑶台月下天双艳,春色人间第一香。红鱼乃是这‘琼玉苑’的花魁,见客全凭缘法,待客只论玄虚,只算是寄住在琼玉苑罢了,又怎是那些庸俗脂粉能比的?四海列国何其大,陆兄怎又知道轻眉这妮子跑哪儿去了?小弟找那红鱼姑娘,便是来向她求一这卜的。传闻此女艳通鬼神,竟是天庭里看王母妆奁的小仙女下凡去的,十卜九中,不如咱们就暂且试一试。再说,也不知人家愿不愿意来见我二位男子呢。”说罢,便招呼门口小厮道:“传话给红鱼姑娘,就说京城朱家世子旃檀携密友陆扬求见。”

  “迂腐,迂腐!迷信,迷信!”陆扬不住叹道,也拗不过旃檀,便从他下了马。二人并肩走进琼玉苑,便有小厮引着坐下吃茶。不一会儿,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丫鬟过来道:“二位请。”便自顾自昂着头往前走。陆扬心道:“好傲气的仆人!却不知她的主人是何人物。”

  那小丫鬟引陆扬二人上了五楼,在一个幽雅考究的房门口停了下来,叩了叩门,轻声说道:“姑娘,二位公子到了。”便又离去了。陆扬虽从未有涉风月,却也从几位不羁游侠的口中听到过些许传言的。按道理,那红招女应是极为殷勤体贴的,没想到这丫鬟却只是如飞燕掠水一般,毫不在意。旃檀笑道:“陆兄,你可知道那位黑瘦小丫鬟,可是赵宋宫廷御赐给红鱼姑娘的呢!”

  陆扬不禁暗自咋舌,心道:“这红鱼姑娘竟有如此排场!”

  “小公爷有何事?洛阳牡丹如是好,你却来寻我这潦倒的明日黄花,可不划算哟。在门外头愣着干什么,进来呀。”从层层帘幕中飘出了一个慵懒的女声,听这语气似是与旃檀极熟。旃檀道:“打扰姑娘清静了。”便推门而入。陆扬顿觉迎面便是如乳一般浓郁的酥香,定睛一看,房屋正中间摆着一只香炉,其中却是冒着红烟。走近一瞧,竟是燃着胭脂与一朵朵绽得正盛的牡丹花儿。香酥红腻之间,一个盈盈的身影便从帘幕那边缓缓踱了出来。那女子身着绮罗衫,刺绣大红芍药,低垂春山鬓,斜插碧翠步摇;体态修长,纤腰不盈一握,身形袅娜,春柳怎堪扶风。只惜有一面薄薄的面纱遮住了她的脸庞,再加上那兽炉熏得香烟缭绕,陆扬也看不清楚她的样貌来。“但是她定是极美的。”陆扬想到。

  “见过红鱼姑娘。洛阳牡丹好是好,可太艳了些。唯有这一朵白玉牡丹,月照深似水,唯觉一庭香,冰肌玉骨,凡尘不染,才是牡丹中的极上品。”旃檀面上含笑,向祝红鱼一抱拳,玩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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