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打完架当然要洗澡啦!
“你现在杀不了我,还打吗?”方圆指了指少年手中仅剩的刀把,笑道。
少年咬着嘴唇,唇线锋利像是刀刃,说的话也带着脆薄的倔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你不是山里人吗?怎么小词儿还一套一套的?”方圆有些意外,刀尖又指向马车边的尸体和碎肉,“可是你的客户已经死了,人死万事休,该了的就了了呗。”
少年看看方圆,又看看马车那边,摇摆不定。
方圆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趣,这家伙脑子太愣了,自己一个天字号纨绔不打算追究他的刺杀,反而好言相劝,他居然还犹豫,在京城谁能有这待遇?那帮骂方圆骂的欢的士子要是听说这事儿,还不得立马铺纸研磨,把悼文和墓志铭给这少年写好。
方圆眼珠子一转,问了个关键的问题:“他们钱给你了吗?”
少年老老实实答:“还没有,事后给钱。”
“那不就得了!”方圆直接乐了,“你又没收钱,叫你办事儿的人也死了,算是他毁约在先,你纠结个屁!再说了,你就算现在杀了我,也拿不到钱,白费力气。”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就走。
“喂!”方圆叫住少年,“不治病了?”
少年顿住,转身看着方圆,不知他要做什么。林尖明白方圆的意思,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走过来。
少年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我挣来的钱,我不要。”
方圆像是知道他会这么说一样,说道:“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给你钱自然是要你办事。”
少年把刀把往腰带一插,“你说。”
“附近哪里有洗澡的地方,告诉我钱就是你的。”
少年眉头一皱,“这个消息不值五十两。”
方圆耸耸肩,“值不值是我说了算,不是吗?”
少年也不再啰嗦,一把抓过钱袋,塞进皮袄子里,边走边道:“前面三里处,右边有条小道,走半刻钟,有个水潭。”
“我叫方圆,你叫什么?”方圆高声问道。
“丁斧,斧头的斧。”少年走远,身影消失在接天的蓬草枯枝的掩映中。
“丁斧。”方圆默念两遍,“这名字怪得跟我似的。”
清洗车厢是个麻烦活,虽然不用自己干,但是期间得干等着,无聊的紧,最终难受的还是自己,方圆干脆骑上雪媚娘跟老朱并肩而行,同时一连串马屁送上。
老朱很受用,笑眯眯的全都接下。
方圆说得口干舌燥,见老朱丝毫没有说一说那云上大战的意思,实在绷不住了,谄媚道:“老朱,我刚才看到上面龙凤呈瑞,光彩区明,肯定是你刚才大发神威、大杀四方,杀的敌人屁滚尿流吧?”
老朱呵呵地笑:“还行还行。”
方圆竖了个大拇指,一脸钦佩,“那过程是不是给我描述一下?我往后动手也好参考参考您的神威啊。”
“嗯嗯。”老朱心情甚好,喝了口热酒,道,“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往那儿一站,一堆臭鱼烂虾跟耗子见猫似的,哆哆嗦嗦不敢动,都是脓包,不值一提。”
老朱说的心里话,但方圆觉得老朱忒不够意思,总是推三阻四的敷衍自己,恼的一记狠拍,痛的座下雪媚娘嘶鸣起来,方圆赶紧给雪媚娘揉着痛处,安抚起来。
同时对老朱忿忿道:“老朱,你太不够意思了,打场架而已,跟我说说又不会死人!”
老朱觉得这番控诉来得实在莫名奇妙,问道:“那你想听什么?”
方圆手捏剑诀,舞得呼呼带风,恨铁不成钢道:“当然是你怎么出手,他们怎么对敌,然后见势不好,纷纷投降,纳头便拜,这样的情节啊!”
老朱撇嘴,心想这个家伙有的时候是真的傻,嘴上却回道:“他们在上面看戏,我就先杀了两个人,后来有个婆娘想在我面前杀你,然后又被我杀了,然后他们就怕了,再然后就都滚了。”
“没了?”方圆一脸错愕。
“没了。打架不就那么回事嘛。”老朱一脸无所谓。
方圆总算是认命了,叹息道:“老朱啊,你这个人要是去说书的话,肯定是要饿死的。”
说完习惯性地拿手去拍老朱的肩膀,老朱抬手用白瓷碗把他的手挡开,雪白的碗上出现五道明显得指印,老朱嫌弃道:“别拿你的泥爪子碰我。”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方圆也没不好意思,哀叹一声,埋怨老朱不够意思,太见外。
老朱没搭理他的啰嗦,换个话题说了句:“你太妇人之仁了。”
方圆知道他说的什么,嘿嘿一笑没有搭话,但老朱下定决心要把事情说清楚,没有让他糊弄过去,不依不饶道:“你要知道,你不杀人,人就杀你,纵虎归山的人总是死在虎口之下。”
方圆摩挲着马鞍,“我也听说过有野兽报恩的事情。”
“那是因为这类事极少,所以才值得拿出来说,一味的心软,只会害死自己。”
“我只是觉得,有些人,其实还没有非死不可。”方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虽然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但是,死于非命的人太多了,我手上能少死一个算一个,总是好的。”
老朱愣住,没想到这个家伙平时吊儿郎当的,居然有副菩萨心肠,但他之后要做的事情,非心如铁石做不得,心里不禁起了可怜的情绪,只得干巴巴地说一句:“那不是你该做的事情。”
方圆不说话,只是咧嘴一笑。
不一会儿,两人又没头没尾的开始天南海北聊了起来,到了丁斧说的那个水潭才止住。
马车停在路边,林尖跟在方圆身后,顺着小道经过灌丛,一会儿便听到有水声,越往前走,气温越暖,空气里开始出现些许水汽。
到了水潭边上,方圆连衣服也没脱,直接跳了下去。水潭是个天然的温泉,水很暖,泡得方圆四肢百骸酥软,懒洋洋地解开束衣带,胡乱扒下衣服,靠着一块大石摊下。
周围雾汽也不算很浓,林尖站在不远处,确保能看到方圆的人影。潭边的树叶都很青葱,并没有因为冬天而凋零,高处的树枝上挂着细碎的冰凌,一边冻结一边融化滴水,极有意思。
树枝的滴水时时落在潭中,激起一声一声的水滴声,水面三三两两的树叶顺着水流而动,几尾青红的鱼不时露出水面,把树叶撞开。
流水潺潺间,方圆无声无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