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怨憎会
两人下来的时候,只有宋伟泽与郑秋婉在。爷爷奶奶早已吃过饭外出了。爷爷是找棋友去了;奶奶据说参加了一个老年舞蹈团,自然是去载歌载舞了。
宋伟泽坐在餐桌旁,鼻子上架着一副金边眼睛,认认真真地看报;郑秋婉则在旁慢悠悠地喝着清淡小粥。这样的画面和谐安宁,与程若安以往所见无二致。尽管楼梯传来脚步声,餐桌旁的两人视若未闻,头也没抬。这样的情形,却又分明是在等宋卫廷和程若安两人。
程若安也明白,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心里免不了有些惴惴然。
“爸、妈,早!”程若安跟他们打招呼。
宋伟泽抬头看她,点了点头,随后扫了一眼程若安旁边的宋卫廷,二话不说继续低头集中于报纸之上。
郑秋婉和蔼笑道,“早!安安快过来坐,我让仁嫂做了些小粥,你试试看。”
程若安依言轻脚走到对面坐下。
宋卫廷看着昨晚在电话里大发雷霆的宋伟泽,小小地咳嗽了一下,不大自然地喊了声,“爸、妈,早!”
程若安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的胆怯,觉得有些奇怪。以前两父子感情就不大好,两人意见不统一闹别扭的时候谁也没对谁有好脸色,宋卫廷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认错”两个字,这回却明显有些认错的意味。
但这样的态度并没有获取宋伟泽的青睐,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而后讽刺道:“原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几乎是吼了出来。
宋伟泽前一段时间去国外商谈,郑秋婉也一起去了,两人顺便无牵无挂地旅游了一趟。没想一回来,整个a市变了一个样似的,铺天盖地的报纸全是宋氏集团总裁的绯闻,没有大动肝火才怪!
别说闹得满城风雨、连门风都败坏了,这本身的行为也是令人不耻的。宋伟泽和郑秋婉两人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三十多年依然恩爱如初,实在无法理解儿子拈花惹草的行为!
程若安本没想过宋卫廷会把高贵的头放低,这回难得有了认错的姿态,谁料老爷子却不吃这一套。老爷子这么一吼,程若安惊得跳了一下,脸色当场被吓得惨白。如此讽刺,以宋卫廷不怕硬的个性,两父子怕是马上要吵起来。她只好把目光投到郑秋婉身上求助,目前只有这个人才有可能平息两个大男人之间的斗争。
宋卫廷兵马俑似的面无表情站着,没有搭话。
半晌,郑秋婉终于开口,却不是劝和,而是问宋卫廷,“你是不是对你的婚姻有什么不满意?还是对我们不满意?”
一向善解人意的郑秋婉,这回没有盲目地平衡这冷峻的气氛。她宠爱但不溺爱,以前一直袒护着宋卫廷,是因为明白也理解他的立场和行为。这回却同样也对爱子的行为非常不解,难道是因为不满他们左右他的婚姻,所以才不避天下之大讳作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来?
不过这问题,一针见血得连程若安都不得不佩服,她委实也好奇宋卫廷的态度。
“我没有什么不满……”
即使一开始是非常不满,但现在其实他开始对程若安另眼相看,如果真能修成正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于父母,虽然包办婚姻确实不好,当初自己既已同意,就会负责到底,宋卫廷不是一个会推卸责任的人。说到底,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程若安倒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其实他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心里的不满说出来,长痛不如短痛,说不定爸妈他们可以体谅体谅。
“谅你也不敢!”宋伟泽脸色缓了缓道。
“既然这样,前阵子又是怎么回事?”郑秋婉又问他。
宋卫廷没有急着回答,先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程若安,后者接收到他的眼神,抖了抖。然后才直视宋伟泽,坦然道,“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
“荒谬!”没等他说完,宋伟泽“啪”一声把手里的报纸重重地拍在桌上,刚缓下来的脸色重新绷紧,“想要体验不同的生活,就可以不顾底线,不要原则了?”这是哪门子的理由!
宋卫廷聪明地噤了声。
倒是郑秋婉,看到丈夫这样动怒,和声劝道,“算了,既然现在他回来了,必是知错了。”怎么说宋卫廷昨晚连夜赶回来,说明他还不至于无可救药。
又义正辞严对宋卫廷道,“既然知错,得有个知错的态度,正正经经地赔罪。不仅仅是给我们道歉,你这样做,最对不起的人其实是安安!”
提到儿媳,郑秋婉这才留意到程若安脸色惨白,道,“安安,你不用怕。这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这件事情自己也有过错,准确说来还是自己把宋卫廷“逼”得离家出走,所以刚才宋伟泽大动肝火的时候她只能眼观鼻鼻观心。
程若安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不过还是得实事求是,小声说道,“这事,我也有过错……”这话一说出来就后悔了,如果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反而有越描越黑的嫌疑。
“看到没有?连安安都为你求情!这样的媳妇你去哪里找去,身在福中不知福!”宋伟泽听得程若安欲言又止,断定她心里委屈,不得为忍耐的儿媳抱不平。
程若安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一句,不但没有平息老爷子的怒火,反而引起他更多的不满,只好紧紧地闭了嘴。
宋卫廷再次别有深意地看了看程若安,淡定地说,“刚才在上面就跟她道歉了。”
郑秋婉把目光转向程若安。
在爸妈的殷切目光下,只好睁着眼说瞎话,程若安小小地应了一声,“是。”
心想,如果谈判也算道歉的话。别说昨天今天,她认识宋卫廷这么多年,就没听到他说过“对不起”三个字。不过,这些她是绝不敢表露出来。
郑秋婉不疑有他,皆因刚才见他们下来的时候就觉得小两口和颜悦色,看起来风平浪静,估摸着已经和好。
后来宋伟泽建议道,“索性你们搬回来住好了,在外面安安管不了你,不信我们还管不着你!”
程若安闻言脸色变了变,她不知道宋卫廷在这里是什么感觉,反正她觉得回来总不大自在。她知道豪门家庭有不少规矩,只是她回来得少,只解其一,不知其二,所知的规矩也不多。最起码要时刻注意个人形象,以防随时有客人来访,吃个饭也穿着正装,至于其他的礼仪也就不大清楚了。要是在帝和那边,就她和宋卫廷,两人平时工作忙各顾各的,常常连面都见不上,宋卫廷也没对她怎么约束,她自己也就随意,平日休息时常常穿件睡衣便下来。
郑秋婉哪会看不出程若安的小心思,好在她也开明,道:“我们也老了,还管他做什么?这次起码他还知道回来,下不为例便是!再说,年轻人才不想跟我们这些老头子老太太一起生活呢,规矩多得很!”
郑秋婉出身名门,从小就习惯这些繁琐的礼仪,没觉得不自在。以她心细如发,当然理解程若安,怎么说一个粗放的孩子突然要学起规矩来,只怕会浑身不自在。这些事情,两个粗心的大男人哪里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