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素

  没有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

  过了几十秒，宋卫廷激动了，一锤定音：“就这样说好了！”如果在公堂之上，必是要拍一拍那惊堂木，以示本案完结！就怕着程若安又要翻案。

  这回程若安倒是给了点反应，抬头仔细地看他。他的脸上隐隐有几分柔和的笑意，不是一贯的冷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想要严肃一点，可是兴奋得抑制不住。

  看到她抬头，以为真要翻案，心里一沉。

  “是不是我不愿意你碰我，你就不会勉强？”

  她刚刚哭过，眸光清洌，比平时还要亮三分，晕晕白白的灯光下像个漩涡一样，要把人吸到里面去。

  宋卫廷愣了一下，没想到她担心的是这个，这不是明显怀疑他的人品么？要是别的人，他必定不客气地把人请走了，爱信不信！

  但程若安的这个问题不是变着表示她同意了自己的提议？差点欣喜若狂。哪怕此刻她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想方设法去摘了给她。“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委屈勉强你半分。”

  程若安不再说什么，见宋卫廷已经冷静平静下来，没有了刚才轻佻的神情，她便安心坐着，不再管他。

  已经很难得，起码刚才不是“懒得理你”的状态。

  宋卫廷表面镇定，内心狂喜，如果不是在她面前，估计要像个小毛孩一样上窜下跳以示庆祝。

  他看她似乎有些倦意，于是催促她，“不早了，回房去洗洗睡吧！”

  程若安这才含糊地应了一声：“唔。”人却是眯了眼昏昏欲睡。

  她这个人有个特点，情绪鲜少有起伏，但大起大落之后人也特别容易累。在车上时一路被气得够够的，还有刚才的提心吊胆，连她也想不到的大吵大闹，早已疲倦得无力。

  “要不要我抱你回去，嗯？”尾音拖得长长，缠音绕舌，未曾有过的温柔和伏贴。情人耳语之动听，或许就是添加了一味名为“温柔”的调味剂，所以才有了与往常不一样的味道。

  “不要！”程若安不近人情地拒绝，反而催他离开，“我不要你管，你去睡吧！”眯了眼继续闭目养神。

  宋卫廷知她想自己静静，便不再打扰她。

  刚想离开，留意到阳台的门窗大开，接近十五，月明星稀，远处倒是一片乌黑，偶尔有几处零星的灯光。

  虽是六月天时，小区里容积率低，没高楼阻挡，别墅通风向阳，即使没有开空调，夜间也比较凉爽，带着夜露的风徐徐吹进来，清新冰凉，身心舒爽，比空调不知要舒适多少倍。程若安喜欢享受自然风，有时即使开风扇也不愿意用空调，总感觉空调闷闷的，吹得人头痛，所以有风的时候常常让珍姨把门窗都打开。

  程若安所坐的沙发正对着玻璃门，怕她着凉，去把玻璃门关小了些，留了旁边两扇窗通风透气。看到玻璃门的一颗螺丝已经松掉，找到工具箱把这颗螺丝仔细地拧紧，又顺便检查了其他的螺丝，这才放心。

  程若安安然一动不动，似已睡着，他又去拿了一张薄薄的毛毯过来给她盖上。

  这样一动静，程若安倒是醒了过来，她迷迷茫茫睁开眼，过了会儿眼中才有了焦距，无意识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宋卫廷看着这个纯洁的小绵羊般的柔顺，哪里还有刚才的满身刺，心里刹时变得柔柔的。轻声问她，“你饿不饿？饿的话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吃。”俨然已经把她归为所有物地照顾着。宋卫廷早上一般六点就要吃早餐，珍姨四五点起床开始做，所以晚上一般睡得也早，他们也很少晚上打扰珍姨。如果她要吃宵夜的话，他倒是愿意露一手。尽管鲜少自己动手，但前几年留学的时候偶尔想吃家乡菜了便买了材料回来自学，捣鼓了几次，便也无师自通了。

  “不饿，只是有点渴。”带着浓浓的鼻音，说着嚅了嚅嘴巴，咽了几下口水，白皙的颈项一动一动的，特别是最后她伸出红润的丁香小舌舔了舔嘴唇，那樱唇瞬时变得嫣红发亮娇滴滴的，看得宋卫廷也口干舌燥。

  宋卫廷便去倒了杯温水给她，自己也斟了半杯。

  程若安接过喝了，暖暖的温水如甘霖般舒服、甘甜。

  喝过水之后，程若安清醒了，坚持自力更生把杯子收拾好。

  宋卫廷看她开始有些不耐烦，不敢再逗留，颀长的身影随着脚步声带着回音消失在微黄色灯光下的楼梯里。

  程若安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也不知今晚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他那样优秀的人，怎么会喜欢她呢，如今这样殷勤也只是一时的好奇和兴趣而已。

  不过这个决定对与错，他说过不会勉强自己的，于她而言好像没有什么损失，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便是。只盼着宋卫廷对她失去耐心之后放任她自生自灭好了。

  想通之后便回房洗漱安心地睡去了。

  第二天程若安醒来之后，睁着惺忪睡眼拖沓着走出房门。她有个习惯，早上起来没事的时候便去浇浇花松松土，不仅活动筋骨，满眼的花朵花香也让人无比愉悦。美好心情从早晨开始！

  宋卫廷看到程若安出来，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早！”如沐春风。

  程若安灵台不大清明，没想到会有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沙发上坐着的，不正是宋卫廷？

  只见他正在她常坐的位置上，背靠沙发，电视开着，仅有画面没声音。手里还拿着一只抱枕细细地欣赏。这个抱枕与另外三个同一色系，不同的是有一面绣了几朵带梗的花：浅绿碎布剪成的郁金香，黄色绸缎折成的玫瑰，一簇白色蕾丝小花，还有两个用毛线编织的小圆盆，像两朵向日葵，精巧而别致。

  她实在无法适应他这样的转变。上一次在tango，他对她还如陌路人一样不理不睬。再上一次在楼下，他不屑地讽刺她，“你这算是投怀送抱？”

  昨天央求着她要相处一段时间，她本以为他不想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拒绝得那么明显，没想到他还真的上了心，今天一大早起来出现在这里。真真是喜怒无常！

  程若安问他，“你今天不用去上班？”

  宋卫廷道：“不用。以后我和你一样，双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三个月时间，不好好利用，都对不起他自己。

  其实他也对自己的情感产生过怀疑，会不会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作祟心理，所以觉得程若安有着致使的吸引力，非得赶紧把她降伏不可。

  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既然有机会，循着心意来便可。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程若安显然对他所说的没有什么兴趣，不再搭话，绕过他去阳台，他爱怎样就怎样吧。

  一大片的玫瑰全开花了，红花绿叶，更衬得花儿绚丽多彩，红艳艳娇滴滴的，空气里都充斥着淡淡的玫瑰幽香。

  宋卫廷也尾随她出来，阳台上一片生机勃勃，玫瑰，菊花，杜鹃，还有些他叫不上名的盆栽。有些盆栽看起来还是刚种下不久，显得有些势单力薄，虽然没有楼下院子里的那样整齐茂盛，依照划开的两片茂盛的玫瑰和菊花的长势来看，不日也必将枝繁叶茂、繁花似锦。

  “全是你种的？真好看！”发自内心的赞叹道。

  “我买的花籽，珍姨有时也帮忙照料。”程若安低头拔杂草。

  “没想到你有这种闲情逸致，平日倒也不至于太无聊。”宋卫廷笑道。

  “对着花草比某人好多了！”程若安不忘损他。

  宋卫廷怎么会听不出来？讪讪地笑了几声。

  “你平时还有什么爱好，平时你都宅在家里做什么？那个抱枕做得挺好看的。”一看就是手工艺品，而且还绣了一个娟秀的“安”字。

  没有被人夸奖的欢喜，淡然道，“承蒙夸奖，那个抱枕破了两个洞，所以拿些碎布缝补了一下将就用着！”她的本意是你不用如此夸奖，这些根本不是什么高大上的艺术品，只是舍不得扔所以补救一下。

  没想到宋卫廷听了，更加对她另眼相看，急智、贤惠、手巧，程若安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

  拔草之后，程若安看了看两手的泥土，带着淡淡的青草的香味，刚起身准备洗手，不小心踩上身后之人的脚，连忙往旁边让去，差点又踩上了旁边的花盆。

  宋卫廷牵着她的手才把人稳住，“小心！”

  这样的举动没有得到被救之人的感恩，她特别不喜欢这样的亲昵，扭着手让他松开，“你在这里挡着我了！”语气有些冲。该干嘛干嘛去，哪里凉快哪里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就好了。

  “我在等你共进早餐。”声音低沉，两眸幽深，温柔得不切实际。

  晨光金黄，劳累了一早的她已是香汗淋漓。脸上一层细细的薄汗，在阳光的折射下，白里透红的皮肤犹如铺了淡淡的金粉，一闪一闪的。

  程若安没想到对方这样的耐性和隐忍，只为等她吃一顿早餐，莫名有些烦躁，“其实你不必这样，这样我会觉得很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