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好的演员应当抓住舞台
在目击现场的三人商量之后，罗杰特他们决定暂时封锁事件的真相。
虽然管理委员会的调查专员在下午就赶到现场，分析了残留在空气中的魔能，加之对参加学园祭的人进行询问，很快也得出了和事实相差不大的判断。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奥利维尔叹了口气说。
她的目光直直盯着面前的茶杯，右手托腮斜靠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在场的旁人只有罗杰特，相比之下还是这位没能保护好学院的学生会长更值得同情些。
罗杰特的沉默让奥利维尔有些不满，一般来说，在女孩子失落的时候，作为一位绅士总该有些表示吧？
“别用那种眼神瞪着我啊。”罗杰特当然注意到了那股莫名迁怒的视线。
“你就一点都不觉得窝火吗？”
“生气也没用，现在已经是我们没法插手的时候了。”
罗杰特苦笑着看了看窗外，嘈杂的人声正在这栋学生活动楼下不住翻滚，奥斯维辛的学徒们正自发维护学院的秩序。
即便如此，那些已然在共和国内享有名望和地位的校友们还是想借此讨个说法，单凭这些初出茅庐的学徒显然不足以让他们退却。
奥利维尔知道罗杰特所言不虚，如今管理委员会几乎全权接手了这起突发案件，关于魔法师闯入炼金术学院的线索也非常清晰，剩下的只需要调查出真相，找到伊芙这个罪魁祸首。
在这一系列目标明确且证据确凿的行动中，区区一个学生会根本不要妄想去撼动委员会的决议。
与此同时，学生会人手不足的弊病这时也暴露无遗。
本来就只有四个人的学生会，在伊芙亮出法师身份卷走图书馆之后，希斯罗也由于受了太大的刺激，陷入一种失神的状态，实在指望不上了。
正值多事之秋的奥斯维辛炼金学院，就只有会长奥利维尔·海森堡和阿黛尔·穆勒两人苦苦支撑了。
因此，奥利维尔听着楼下越发激烈的冲突，感受到普通学徒在尽自身最大的努力保护学院，她的心里就越发不安起来。
本该是她这个学生会长挡在大家面前的，学生会长的职责当中，也应当有“保护学院和学徒免受不公的待遇”这一条吧？
现在却是奥利维尔躲在学徒们身后，像一个蹩脚的将军不敢直面战场的残酷。
是的，她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仿佛也事先做了防备的措施，可现在还是在害怕。
质问，猜疑，敌视，这些让人不快的情绪在奥利维尔的童年中时隐时现。海森堡家族与另外两大炼金家族一样，在亲情之上总还有一层无形的网阻隔着心灵的交流。
奥利维尔好不容易才看到了逃出这种压抑氛围的机会，可不想再踏足其中一步。
显然事情的进展不会如她所愿，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说到底还是要归到学生会的管辖范围，才有他们控制事态的余地。
然而有些人根本是想借题发挥，以这次法师袭击奥斯维辛炼金学院为名搞个大新闻。
“玻尔副院长，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能说一说吗？”一位穿着长大衣的记者拿着纸笔急匆匆地问。
也难怪记者火急火燎，在他身后还有几百号抱有相同目的的记者们气势汹汹地涌来。
新闻之所以是新闻，就是因为报社享有了独占第一手资料的权利，而这在很大程度上都得益于一线记者在同行当中拼死拼活你争我抢的努力。
不过作为被采访者的查尔斯·玻尔表现得很从容，倒不如说这正是他一直期待的场面。
在人群的簇拥下，查尔斯找到一处原本要摆放雕塑的高台，站上去安抚嘈杂的记者们：“各位，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以玻尔家族的名誉担保，都会告诉你们应该知道的真相。”
应该知道的真相？
一些在新闻行业混迹多年的老记者瞬间明白了不少。
这种事早已不是一次两次发生过了，但凡是在共和国境内发生什么和炼金术扯上关系的事件，即便有管理委员会全权接管，背后也总少不了三大家族的影子。
无它，这三家在纳尔彻斯塔德苦心经营多年，幸好互相之间仍然存在利益冲突，才让管理委员会的行事稍微方便了一些。倘若哪天三大家族真正团结起来……
不说这些记者不敢去想，在全国恐怕也难找出几个敢于猜测的勇士。
不过这时记者们也无暇再往下深究话语中的秘密，玻尔接下来的发言要比他的态度重要得多。
“众所周知，奥斯维辛学院是一所私立炼金术学院。在法扬斯院长的大力支持下，我们曾经培养出很多人才，就连我本人也是毕业于此。”
玻尔等一众记者把他的话写下来，才继续说道：“院长先生一向倡导要让学徒们拥有各自不同的发展方向，因此我们始终希望能创造更加开放的校园环境。”
“我是这一制度的受益者，也自然是它坚定不移的拥护者。”玻尔吸了口气，压沉音调说：“但是，开放也应该是有限度的。”
“法扬斯一直不愿意在学院内加装新型的反魔法装置，这一设施在其他的几所学院里早就试运行了一年，我提议过几次都被他否决了。”
查尔斯·玻尔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沉痛地说：“至此酿成了大祸，我再说这些也显得是马后炮了。但校园安全同样是不容忽视的问题！”
可记者们显然更关注另一个不容忽视的细节，当中立刻有人提问道：“副院长先生，您刚才提到反魔法装置，并且这东西已经在学院使用了一年之久？！”
“啊，我有说过吗？”玻尔动作浮夸地捂住嘴巴假装失言，继而微笑道：“关于这件事我也只是听说，还是请各位再去找管理委员会和其他学院的相关负责人确认清楚比较好。”
要知道纳尔彻斯塔德是一个主张个体自由的共和国，虽然实质上他们抵触使用魔法，但明面上的条文并没有禁止魔法这一类的规定。
也就是说，擅自在学院里加装反魔法装置，实际上是监视了学院在魔法这一领域的研究和使用，即便这种研究是几乎不存在的。
而这正是新闻媒体乐于关注的要点——没有现实意义却侵犯了不存在的权益，最适合朝刁钻的角度诱导公众的视线。
至于矛盾的中心，没有反魔法装置的学院恰巧遭到了法师袭击，保护周详的学院反而波澜不惊，其实也没有一开始那么重要了。
正当记者们以为查尔斯·玻尔成功把话题从奥斯维辛学院图书馆失窃一事转移开来时，一双硬底军用皮靴踏上高台。
面露不悦的比洛翁中校瞟了一眼副院长，见对方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只觉得更窝火了：“各位记者，不要听刚才那人胡说八道。”
“你是哪一位？”
“安娜贝尔要塞戍卫部队的邓肯·比洛翁。”
“那么中校，您有何高见？”玻尔笑着问。
“共和国目前只有一套成熟的反魔法装置，在我出发前刚刚在安娜贝尔要塞启用，怎么可能安装到各大学院？”
玻尔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点点头坚持说：“或许是中校离开首都太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