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游魂
无法表述的恐惧涌向少年，他当时的第一想法是逃离，但紧闭的车门和不见停歇的车速，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个想法就是妄想。窗外的黑暗就像是一头洪荒古兽，它张着能够吞噬一切的巨大嘴巴，静静的等候着这辆不知名的鬼车将它的食饵送入口中。
冷汗渐渐沁湿了少年的衬衫，无助与绝望同时把他包裹着，逃不出避不开，压抑的窒息感让他感觉几乎昏厥。不知过了多久，飞速行驶的车忽然停住。少年双眼一亮，抓住时机就想冲出车门。但他还没来得及冲到门边，打开的车门就又再次关上，与之相对的则是车上多出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见到男人的瞬间，少年感觉他那颗已经停止运转的小心脏似乎又继续开始跳动了起来，因为这个人的脸他能看的清楚。而在公交车惨白的灯光下，男人的影子正随着他的走动而移动。
少年几经思量，少年最终还是决定鼓起勇气来到了男人身边，简单的打招呼后，居然得到了回应。几乎是瞬间少年就确定了在这辆公交车上男人是和他一样的人，挨着那人坐下，心中稍安。
“你不用这样激动。”夏玖晏叹气，他总觉得来到这里之后就总是遇到些麻烦事。
“啊！不好意思。”
被夏玖晏一按肩，少年飘忽的神智总算回归，安分的坐下在看到夏玖晏那无奈的神情后，脸腾的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
“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夏玖晏笑笑，看着少年将之前的问题再次问出。
“额，我要回家。”少年老实的回答道。
“这么晚才回去！”夏玖晏惊讶。
“呵呵！成绩不好，在上补习班。”少年低头，抱了抱手里的书包，不好意思的回答到。
夏玖晏了然的点头，心中不由得感叹现在学生的学习压力也为实太重了。
“一次考砸了没事的。”夏玖晏安慰到，“出入社会上也不是全看成绩的，主要还是看个人的特长。所以压力不用那么大。”
少年听后不知为何头却是低的更低了些，额边的碎发顺着他的动作落下，遮住了少年的所有神色。夏玖晏见状心中轻叹。
“你的家在哪里？现在这么晚的时间外出，想你这样的小孩不是很安全的，要是隔得不远的话我可以顺便送一下你。”夏玖晏看了眼公交车前方的移动电视显示屏。拿出手机，开始捣腾着，似是不经意的说着。
少年一愣，扭头看向夏玖晏，却见男人微眯着双眼正看着手机入神。夏玖晏坐的位置靠窗，现在的公交车正行驶在一段离居民房较远的地方，车内微弱的灯光照耀下，透明的玻璃窗就像是一张模糊的镜面。镜面虽然模糊，但仍然能倒映出车内的一切。那面镜子虽然让夏玖晏挡住了大半，但少年也能看到车内的大半。只是一眼，少年心中猛的一跳，瞳孔微缩，连忙低头不在乱动。
“好，麻烦你了。”少年低头快速应道。
“嗯。”夏玖晏笑着点头。
时间似乎在这之后又恢复了正常，也不知是不是少年的错觉，不知为何在紧挨着夏玖晏坐下之后，心中原本挥之不去的不安恐惧之感居然渐渐的减少了些许。少年在夏玖晏不注意的地方，用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身边摆弄着手机的男人，几次下来不但没看出来什么，倒是和夏玖晏偶尔投视过来的目光遇见。
少年尴尬的摸摸鼻头，收回目光，坐直身体眼望前方，眼观鼻鼻观心。不在多做其他动作，努力忽视心中的几分尴尬。
夏玖晏在旁见状，看着少年不自觉红了的耳后根，摇摇头。心中轻叹，果然还只是个小孩。收回视线，转头看着倒映在车窗上隐隐绰绰的模糊映像，双眸微敛，神色不明。
公交车再次停下的时候，目的地正好就是夏玖晏此行的目的地，这座城市里有名的古市。夏玖晏无视掉在自己叫停公交车的时候公交车司机看自己的诡异眼神，夏玖晏提起袋子就打算离开。刚走几步，却听到身后幽幽的传来一声苍老沙哑的声音。
“小伙子，你能不能让我老头子先走，我搭着这趟车坐了好久了，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使，每次还没到车门边车就又开走了，这个司机心眼也不好，看着老人家动作慢也不知道多停几分钟。”
夏玖晏闻言，下车的动作一顿，望着车门外幽幽的黑暗，和煦的双眼微眯。紧抿的嘴角在转身的一瞬勾起，一个和煦的微笑恰到好处的展现在脸上。
“当然可以。”夏玖晏笑着答道。
身旁跟在夏玖晏身边的少年，见夏玖晏只差一步就能走出公交车却忽然停住，身体倏地绷紧，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手里的书包。正在心绪莫名胡思乱想的时候，却见夏玖晏忽然转身回头对着他身后的方向说话，心中一惊，想着自己在这辆车上看到的一切，少年脸色一白，赶紧抓着书包钻到了夏玖晏身旁。
回过头来，就在少年移开身形的后一步，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佝偻身影正蹒跚一点一点的向着夏玖晏的方向靠来。少年看清那人的模样之后惨白的脸下一刻就在向着青灰变化，身体更是直接朝着夏玖晏的方向挤去。
夏玖晏看着眼前满脸皱痕的老人，神色平静，对老人凹下去的右脑恍若未见。微笑着向旁后退一步，为老人让开了道。看着老人缓慢的步伐，夏玖晏眼中甚至浮现出了几分担忧。
“老人家，你要到的地方是这里吗？现在外面太黑了，你要是没看清站牌下错了车的话，可就太危险了。”夏玖晏担忧的开口说到。
“是吗？”老人蠕动的动作一滞，慢慢抬头用他那破碎的眼珠直愣愣的盯着夏玖晏。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机械的呆板。
“要不然你告诉我一下你要下站的地方我去给司机说一下，让他在那里停下让你好下车，现在毕竟太晚了，你一个老人家如果下错了站之后可就麻烦了。”见老人犹豫，夏玖晏赶紧接着之前的话说到。
时间忽然冻结，感觉着周围不断下降的温度，夏玖晏眉头微皱。身体不着痕迹的向前移动了几分，右手也在老人无法察觉到的地方抓住了身边少年的手。
“对了老人家，你要下的站牌是什么地方？”夏玖晏见老人一直沉默不动，便开口询问到。
“三中路口。”过了会，老人沙哑呆板的声音才开口说到。
“哎呀！”夏玖晏一拍大腿，庆幸的说到：“多亏我提醒了下你，这里是福和中学站。”
“你怎么知道？”老人用毫无机制的眼直直的望着夏玖晏，完好的左眼里浑浊不堪，隐隐还能见到白色的液体在里面转动。
夏玖晏淡然的一笑，双眼微微弯起。但面上却是带上了几分无奈。“我到的地方就是福和中学啊！我弟弟落下了书在学校里了，但是他胆子小，晚上一个人不敢去学校里所以就把我给拉了来。”说着夏玖晏还晃了晃自己和少年相握的手。
老人机械的转头，看着夏玖晏身后明显矮上夏玖晏的少年一眼，缓缓点头，后退一步。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夏玖晏笑，弯起的双眼的幅度更是加深了几分。朝着老人微一颔首，拽着不停颤抖的少年径直朝着公交司机的方向走去。
司机在夏玖晏起身离开的时候就从驾驶座里伸长着脖子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现在见夏玖晏一个人在公交车门前站着对着空气又是微笑又是担忧的说着什么。心里的恐惧早就爬满全身，只盼着夏玖晏能够赶快离开，他好开车走人。之后不管是公司怎么扣工资，明天都要拿着香蜡去庙里拜拜求个附身符之类的。
虽说现在讲究科学实践，但在外跑路的司机们哪有几个不讲究这个的，更不用说像他这样每天加班到晚上十点的人。俗话说，夜路走的多总会遇到鬼，他开公交两年虽然从来没真正遇到过什么怪事，但不代表公司里的老人没有遇到过的。且不论事件的真实性，但该忌讳的总是需要忌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些事总归都是不好说的。
夏玖晏牵着少年几步来到公交司机的面前，无视对方警惕的目光，弯腰凑近对方在确定完全挡住了后面车里的所有目光之后。才淡淡开口，“师傅别担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不会有什么事的。”
夏玖晏的话刚落下，司机的脸色瞬间一变。看向夏玖晏的目光就想是看到了什么恐怖分子一样。夏玖晏不在意的笑笑，从远处看就像是他和司机相谈甚欢。
“等下无论我做什么你只管点头就好，我下车之后车不要停，路上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直接开过去。等下我会给你点防身的东西，在回到车站之后什么都别管赶紧下车谁叫你都别回头，直接回家，回家之后在门后点上三炷香。记一定要正对大门。之后无论你听到什么响动都别出声。凌晨天不见大亮之前把香灰带到三中路口，离开前烧些纸钱冥币。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司机看着撑着手站在自己面前，面带微笑压低声音快速述说着的男人，心底一阵发寒。无论是他之前在车上的一番动作，还是用着和煦的表情说着冷冽的话，都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另外，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回去之后还是换辆平和的车来开比较好。血气太重，孽障太深，这样的车走夜班如果不是你觉得你会一直鸿运当头，那就是嫌日子过的太安逸。”夏玖晏直起身，拍拍司机的肩总结般的说到。
仿佛没看到随着自己这句话的落音而瞬间脸色大变的公交司机，夏玖晏收敛笑意，在司机惊恐的目光里从挂在肩上的书包里翻出笔和纸，刷刷几下写下两行字。收好笔，简单一折就把纸递给了司机。接过夏玖晏递来的纸，感觉着手里异样的厚重感，面色变了几变，接着栏杆的遮挡颤抖着手打开了折好的纸条，里面赫然是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纸。
面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司机惨白着脸，颤抖着手将符揣进口袋，僵着脸对夏玖晏勉强的笑笑说到：“我知道了。”
听了这么多，就算是白痴都能明白夏玖晏说的话里的意思，司机欲哭无泪。
同情的一拍司机的肩，但夏玖晏能做的也就这么多，转身牵着少年直接走向车门。
“老人家，这辆车的路线现在不走三中路口，不过我跟司机说好了，他在回车站之后会带你去三中路口。”说着夏玖晏指了指司机的方向，惨白着脸的司机见状赶紧点头。
老人僵硬的扭头看了看司机的方向，过了片刻点点头，转身慢慢的回到了之前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