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回归
离开空调降温的公交车，脚刚触地属于夏日的浓浓闷热气息扑面而来，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少年一直提起的心总算放下。缓缓的呼出口气，少年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夏玖晏拿出手机看了看，八点五十五，时间已经不早了，估计等忙完一切基本上是没多少时间休息的了。夏玖晏轻叹，看来明天上班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泡一壶浓茶来才可以啊！
回头看了看朝着一个方向望着出神的少年，夏玖晏摇摇头，淡淡的开口到：“走吧！做完我的事就送你回家。”
少年一愣，回过神来。转身看着夏玖晏，路灯昏黄的灯光让少年的面容模糊不已。夏玖晏能看到的只是少年紧抓着书包带子的手，青筋突起，骨节分明。
夏玖晏淡淡一扫少年，双眼微眯，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昏暗的灯光下，被拉长的影子无声的蔓延到光亮无法触及的地方，融入黑暗。就仿若他本就来至哪里。
“我我觉得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少年的话说的断断续续，似乎是害怕夏玖晏发火，忐忑不已。
夏玖晏笑。
“我无所谓，但你今天是看到了的不是吗？夜晚的世界可不只是只有抢劫犯之类的危险。”
少年的身体一僵，显然是想起了之前所见的一切。双唇在夏玖晏的注视下，飞快的褪去血色。
正在这时又听夏玖晏继续道：“所以你最好还是和我一起比较好。”说着夏玖晏敛去了笑意，双眼冷冷的看着似在找寻着推脱之词的少年。淡淡的说道：“毕竟我与你不同，耽搁时间过久，迟到可是和我的工资挂钩的。”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结，夏玖晏冰冷的视线仿若实质，在空气中凝结出根根细针，纷纷刺入少年的身体。无法言语的恐惧遍布全身，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少年在心中叫嚣着快逃，但身体却仿佛被人钉在了原地，连指尖都无法移动半分。与对公交车上的怪物的恐惧不同，这种恐惧是来至灵魂的刻印，是猎物对扑猎者最本能的恐惧。
逃不开！逃不开！完蛋了！完蛋了！我不要，我不要死，我还年轻还有许多事没完成，还有很多很多有趣的东西没见过，我还我还没回家。
夏玖晏提着背包，向着少年靠近一步。原本紧紧抓着书包的少年就像是被惊吓到了的兔子，慌忙的向后退去，但不知是身体太过僵硬还是什么，脚步一动，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向后跌去。瘫坐在地。
夏玖晏脚步一顿，冰冷的目光缓缓缓和下来，转身不在看那个跌坐在地，眼泪鼻涕满脸的少年。
“跟上来，我的事不会耽搁太久，之后我会送你回家。”
不在被那冰冷的视线注视，少年身体一晃，放松之后直接瘫倒在地上大口呼气。
黑夜笼罩下的世界总是会带给人一种无法看清世界的无知恐惧，它就像哈利波特手里能够掩盖一切的隐形披风，谁都无法知晓在这层薄布下隐藏的到底有什么。但无论是什么对思想活跃的人类来说都意味着无端的恐慌。
与魂体漂浮时看到的景象又有所不同，矗立在夏玖晏眼前的这片古老建筑，仿佛失去灵魂的老人，除了斑驳的痕迹在不见历经沧桑后的沉淀。夏玖晏知道这是因为人类的感知问题，在魂体时所感所见总是更能够贴近本质。
站牌的地方与古市正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对夏玖晏来说正好，下车后借着夜色几步就转到了保安室看不到的地方去了。古市里虽然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古董之类，但在里面开店的人那么多，一些懒些的店家也会把货物放在摊位店铺里，所以古市在安保这方面一直做的十分到位。
如果是平时像夏玖晏这样这么晚还来这边晃悠的可疑分子，下地不过两分钟就会被人发现并且得到特别关注。但因前一天女人在古市里的闹腾，无端的给那些在这里看守的保安增加了十足十的压力。以至于在出外巡查的频率上直线下降，正好便宜了夏玖晏。
站在古市外围的高墙边，夏玖晏先是目测了下高度，然后走近墙又是用手轻摸又是敲敲打打的。被夏玖晏友好的交谈说服的少年一直老实的跟在夏玖晏身边，此时看着夏玖晏如此作为，难免不会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
完了。少年面色灰暗，心中哀嚎。这个怪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小偷！把我带在身边绝对没安好心。少年双眼无神，他似乎都已经看见了以后，自己被这个怪人奴役的悲惨模样，被逼着去偷钱，而且还是从自己家里开始。
夏玖晏微一估算，高三米的高墙，石砖砌成。直接翻过去应该没问题。想到，不在迟疑，后退到一段距离。夏玖晏深呼吸一口气，抬腿直直朝着墙面冲去。借着冲刺的力道在距离墙一米的距离纵身一跃，飞起两米。在力道减弱的时候抬脚踩在墙面上狠狠一踹，借着那一脚的支点双腿弯曲，使力一跃整个人直接向上飞去。
两次连跳，三米高的墙体轻松翻越。跃上高空的时候，夏玖晏微微调整身体平衡，稳稳的落在墙上。扶了扶背后的背包，夏玖晏回头伸手朝着墙下的少年摆摆手，示意人跟上，完全没有考虑到人家到底能不能翻过这个高出自己身体两倍的高墙。
轻轻一跃，稳稳落地。夏玖晏左右看了看，确定了方向后，直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身后，好不容易才翻进墙内的少年见状，顾不得满身的尘土赶紧跟上。
伸手不见五指，说的就是晚上古市里的情况。本就临近郊区，与城市里的昼夜繁华相比本就失去了许多光明，加上为了符合当时下达的反古特色。这座古老的建筑群每当黑夜降临，就如同沉入了一片由黑暗组成的大海。漆黑不见一点光亮。
夏玖晏感受着那股他所熟悉的气息，半闭着双眼，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被他封印着的小鬼。
漆黑的巷道里不知何时渐渐吹起了阴冷的风，耳边时不时能听到一声声哀鸣的呜咽声。夏玖晏的眉头皱起，这座古市此时就像是完全变了个样一般，完全违背了他之前所见的所有。
这样非比寻常的情况对夏玖晏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他停下前行的步子，半闭着的双眼睁开。卸去伪装的本性毫无忌惮的暴露在空气中，冷冽的气势缓慢的直他的身上缓缓升腾，嘴角不自不觉勾起了一抹近乎残酷的笑。
老实跟在夏玖晏身后的少年身体一僵，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
那种感觉又来了，那种让他感到窒息的恐怖气息。
夏玖晏微笑着，脚向后微退一步。身体微微一侧，呼啸而来的阴风刚好从他面前掠过。捎带阴冷的风刮起了夏玖晏的衣着，半长的发丝纷飞，遮住了夏玖晏的视线，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裂开了它早已腐化的嘴唇。无声的咔咔怪笑起来。
咔嚓、咔嚓、寂静的四周开始响起了无数的声音，就像是干裂的关节僵硬的弯曲行动，骨头和骨头之间碰撞时发出的声音。由远及近，虽然细微，但在这样寂静的地方，端的是清晰无比。
无法预知的恐惧才是正真的恐怖，因为那意味着无知与无可奈何。
只是一瞬，少年就已经脑补出了十分不好的东西，在听到声音的发源离自己越来越近之后，忍不住的感到头皮发麻。瑟缩了下肩膀，少年很想朝着除了自己之外了另一个人靠近，但不知为什么在这种未知的恐惧面前，他居然会更害怕那个男人。
他的本能告诉他，与黑暗中的鬼物相比不远处的男人才更恐怖。
越来越清晰的声音让夏玖晏忍不住的皱眉，身体也不自觉的微弓，保持着他最习惯的攻击方式。双眼微闭，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睁开双眼只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幽幽的冥火开始自这座古老的建筑里冒出，地底、墙里，无边无际。那是被这片土地埋葬的生命，或怨或不甘或念，种种的执念让他们离开不得消失不得。隐藏在黑暗里日复一日的窥视着那生机勃勃的人间。
灰黄的白骨开始出现在夏玖晏眼前，它们僵硬着步子亦步亦趋，缓慢坚定的朝着夏玖晏和少年的方向围来，络绎不绝。
少年惨白着脸，看着源源不绝的白骨，以及遍布眼前的冥火，颤抖着嘴唇，想要惊声尖叫。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发不出一点声响。绝望的阴影笼罩在少年心间，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动弹不得。
夏玖晏微闭着双眼，仿佛完全感觉不到来至四面八方的沉重压迫。他矗立在哪里就像是完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
幽幽的鬼火在鬼物的头骨里徐徐燃烧，大张的嘴鄂相撞发出阵阵刺耳的笑声。它躲在无数的白骨中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家伙，它期待着鲜血四溢，血肉分离，因为只有那样才能让它感到些许慰藉。
来吧！恐惧，死亡！
摇摇晃晃的死尸，灰黄的骨架上染满了干涸的鲜血，几乎快要脱离肩胛骨的手臂里卡着一柄长长的大刀。斑驳的锈痕与参差不齐的刀刃，狰狞的述说着它究竟沾染了多少鲜血。
少年颤抖着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鬼物，大张着嘴想要提醒不远处的夏玖晏小心，但无论他如何挣扎，喉咙里就像是被灌下焦油，连嘶吼的能力都没有。
挥起的大刀直直朝着夏玖晏的方向劈下，而夏玖晏就如同木桩子一样对外界的一切毫无知觉。惨白的牙齿裂开，无声的嬉笑开始浮现在它脸上，血痕遍布的脸上脸皮耸动，下一刻就会掉下。一切都如它的期待一般。
夏玖晏嘴角缓缓浮起一抹浅淡的笑，微闭上的双眼还未睁开，身体却像是早已看清了眼前的一一切一般忽然一个侧身避开了那恐怖的一砍。但，原本避开了鬼物攻击的夏玖晏却在下一刻直愣愣的朝着白骨的方向冲去。
嘎嘎怪笑的骷髅狞笑着再次向着夏玖晏砍去，但大刀还没碰到夏玖晏的身体，原本狰狞的骷髅却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惨叫一声，连同着它的大刀一同消失不见。
隐藏在暗处的鬼物见状，浑浊的眼珠中闪过一丝惊慌。夏玖晏正对的方向正好是它隐藏的地方。慌乱的借着层层白骨想要离开，但下一刻，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怖气息突然出现在它身后。无边的冷意直刺入心脏，三魂七魄几乎都快要被那股冷意刺穿冻结。
虚无缥缈的魂体也是会感到恐惧的，它本以为死后的世界除了虚无它再不能有其他感觉，但现在它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天真。
夏玖晏微笑着，几步来到妄图逃脱的鬼物身后，右手单掐剑诀，口中轻念‘千言成念，万魔揭破。’黑暗中似乎闪过一道金光，稍纵即逝。撕拉一声，夏玖晏的右手毫不犹豫的刺穿了眼前鬼物的胸口。
少年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周围的一切在夏玖晏单手刺穿那个躲在骷髅后面的家伙的胸口后瞬间消失不见。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幻境。
少年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人，不知应该作何表情。噗~夏玖晏抽回右手，被他刺伤的鬼物离开了夏玖晏的支撑，犹如一块破布般滑落在地。不知死活、
“你你杀人了！”少年望着不远处夏玖晏的方向惊恐的叫道。
夏玖晏淡淡的扫了一眼跌坐在地的少年，懒得理他。甩了甩手，虽然鬼物不会留出血液之类的，但来自七魂中的阴寒气息仍旧不是什么比较好的体验。夏玖晏低头看着魂体不停抽搐的鬼物，也许是因为被伤的太重，连最基本的魂体模样都保持不了，身体下意识的变回了死去前的模样。
分崩离析的身体，无声的述说着这个人在活着之前受到的折磨。
夏玖晏轻叹一声，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个贴着黄符的小罐。白瓷青花，寸高，看起来就像古时装药丸的罐子十分精致。夏玖晏揭开小罐的盖子，被刻意休整过指甲的大拇指轻轻在中指上一划，一滴细小的血珠便从夏玖晏的中指上溢出。夏玖晏指着地上挣扎的鬼物手指在空中淡淡的画下古老的咒符，血色的红光在空中乍现，随后没入鬼物散乱的四肢消失不见。
原本还能看见形体的鬼物缓缓消失在空气中，一股幽幽的白烟从地面飘起，缓缓沉入了夏玖晏手中的瓷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