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魂归
等回到家中，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夏玖晏尽量放轻脚步，蹑手蹑脚的往自己房间钻去。
夏玖晏堂哥家位于市中心以南的方向，距离市中心大概有五公里的样子，这里虽然不及市中心繁华但在这座城市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繁华地带。但无论是有多繁华，在凌晨的时节在喧嚣的街市夜店也基本歇业，当用作照明的灯光逐渐消失，那就是黑夜真正降临的时候。
夏玖晏凭着印象中的客厅摆设，摸黑向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见主卧里的灯亮了起来。不过一会披了件外套的黎秋就出现在夏玖晏面前。
夏玖晏看着黎秋脸上毫不掩饰的诧异，有些尴尬。
“小晏你这是？”黎秋有些意外，就这几天时间的观察来看，她老公这个堂弟比起那些还没定下心来的年轻人，真的算得上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年轻人了。她倒是真的没想到夏玖晏居然会在外面混到这个时间才回来。
“我们小组今晚聚餐，所以回来的晚了些。”夏玖晏眨眨眼，认真的回答着。
“哦！”黎秋点头，表示理解。“同事之间这样的活动的确不能推脱。毕竟是一个组里面的，打好关系以后办事才更方便。”
夏玖晏点头，几天的简单相处，夏玖晏早已对黎秋的性格有所把握。懂理识大体，贤惠端庄，简直就是个完全不会让男人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完美女人。夏久立的运气简直不能再好，能遇到一个这么好的老婆。
偶尔，作为单身狗的夏玖晏也是会忍不住在心里冒冒酸泡。
“闹到这么晚，小晏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吧！”黎秋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夏玖晏出去聚餐还要背上背包，但还是体贴的对夏玖晏说着。
“我知道了，嫂子你也早点休息。”夏玖晏的眼角的余光越过卧室里平坦的被褥，憨笑两下便转身回房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人类几千年来一直保持下来的生活习惯，而黑夜在人类文明的发展中所代表的永远都是未知与危险。所以人类才会对光趋之若鹜，但有光的地方必然脱离不了黑暗，就算是文明发展到现在，就算是把世上所有的光亮都打开，也总有些地方是光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的。
而人类对黑暗所代表的未知危险的理解总是不够深刻，所以每当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措手不及，防备不了。
漆黑的夜色，无尽的黑暗，就像是吞噬一切生灵的黑洞，带着无比沉重的压迫让人无法呼吸。夏玖晏冷冷的望着这片摄人心魄的黑暗，面无表情。
几分钟后，那盈满双眼的寒冰终于慢慢消融，沁入眼底。夏玖晏望着这片漆黑无奈的叹气，他觉得他明天大概真的需要靠十斤茶叶来提神才行了。
揉了揉眉心，很好夏玖晏心想，至少还能触碰到自己。眼睛就像是被人给蒙上了一块黑布，遮住了所能见到的一切色彩，除了黑暗在不见一点光亮。
夏玖晏抿唇，沉默片刻，还是决定离开这里勘探下情况。
刚走出一步，夏玖晏就感觉脚下似乎是踢到了什么东西。质地柔软。夏玖晏眉头微挑，轻抿了下唇抬脚再次踩上了地上的东西，顺便还用力踢了踢。
兴许是脚下的力量没控制好，只听咔吧的一声，那种类似破布下折断树枝的声音让夏玖晏皱眉。脚下的触感也让他心下无端的升起了几分异样。
蹲下身，摸索着伸出手，手间的触感让夏玖晏心里一突。柔软冰凉的触感，轻轻按压，手下便就出现了一个指拇大小的凹印。夏玖晏心中微沉，手不自觉的摸向了更上层。凹凸不平的触感清晰明了的告诉着夏玖晏，这是一张脸。
夏玖晏手下的是一个已无生机的死人。
夏玖晏赶紧起身后退两步，摸过死人的右手忍不住的在身上擦了擦。后背不知何时冒出了一片冷汗，匆匆的擦拭之后，夏玖晏胸腔里狂跳的心脏才略微平复。
待到情绪平复，夏玖晏的眉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这种情况可不多见。双眼看不见，这种情况对身处未知的夏玖晏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场灾难了，无法视物也就无法对身遭的环境情况进行预判，对周围情况信息的收集也会大打折扣。
但是就这样被困在原地对夏玖晏来说也是一件危险的事，虚妄的世界才是最危险的，因为在这里受到的所有伤害都是直接伤害到本身的精神。
唉！夏玖晏轻叹一声。抬脚小心翼翼的摸索着避开尸体缓缓的继续前进。
虚妄之地，一切都不能以常理来推断。按道理来说在双眼无法视物的时候，人的其他感觉会变得更加敏感，更不论像夏玖晏这般的人。但在这片地方，夏玖晏的五感就像是被完全封闭了一般，对四周发生的一切反应都明显下降了不止一点。
就在夏玖晏抬脚跨过尸体之后，那具早已死透的尸体的双手就像是即将苏醒的病人的一般，指尖微微抽搐。发黑溃烂的指甲在地面摩擦出一声细微的声音，而之前被夏玖晏按住的脸上不知何时也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浮肿乌黑的脸皮，因为那摸笑容被堆在一起，溃烂的牙龈上几颗发黑的牙齿在裂开的嘴间若隐若现。几条乳白的肉虫在尸体睁开的双眼眼角处缓缓蠕动。
黑暗中，尸体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对着唤醒它的人类。
而前方，夏玖晏对此浑然不觉。
黑色的血顺着前方蜿蜒而下，在雪白的地板上勾勒出一幅幅残忍的画卷。它们缓缓流淌向前，妄图在即将抵达尽头的时候为它们增加活力。夏玖晏前进的脚步一顿，前方浓重的腥臭味让他下意识的收住了脚。前方在他无法看见的地方，大团大团的黑色血迹正朝着四周缓缓扩散。
虽然看不见，但心间那一闪而逝的寒意依旧让夏玖晏警惕，脚步下意识的向后退下一步。只是一步却刚好踏出了血液能够到达的极限，黑色的血液不甘的妄图更进一步，但结果自然是徒劳。
无数狰狞的脸暗藏在血液里不甘的怒吼，但结果最终也只能痛苦的随着血液的干涸沉静下去。最终化为印刻在地板上的一张张狰狞面庞而已。
夏玖晏抿唇，皱起的眉头都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指拇在食指与中指间摩挲片刻，抬脚毫不犹豫的踩上了干涸的血液。脚下细微的触动让夏玖晏微闭的双眼中冷光更胜。
而边不时传来一声声绝望的哀嚎，其中偶尔还会夹杂着几声怨毒的诅咒。夏玖晏不为所动，有时在感觉到脚下那些凹凸不平的东西妄图冒出来的时候还会狠狠碾上几下。他这段时间的心情真的一点也不好。
不过不过几步，原本平坦的路上不自不觉的开始出现了不少碍事的东西。枯黄的手臂，腐烂的肉块，根根白骨。一路走来夏玖晏也已经从惊诧转为麻木。而身体的五感知觉也在随着时间慢慢回归。只是眼睛依旧看不到任何东西。
‘恨啊！好恨啊！’
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夏玖晏被迫停下脚步，试着抬了抬脚，脚腕处撕扯的力度随着这动作变得更加剧烈，皮肉裂开的疼痛清晰的传入夏玖晏的脑中。
微微弯腰，夏玖晏伸出手，在快要摸到咬住自己脚腕的东西的时候手狠狠的往下一拍。手下的东西吃痛，哀嚎一声嘴下咬夏玖晏脚腕的力道不由得松了几分。夏玖晏嘴角微勾，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那东西，狠狠一扯，举起往下狠狠一摔，抬脚就是狠狠一踩。
咔吧，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整个空间似乎都陷入了完全的寂静之中。就连那些徘徊在夏玖晏耳边的哀嚎声也细微了下去。
因着刚才那东西咬的力度实在太大，夏玖晏那一扯也不免伤到自己，脚腕处一块指拇大小的皮肉被生生撕扯了下来。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夏玖晏褐色的裤脚，顺着脚裸滴滴落下，在这黑白的世界上显得尤为醒目。
而那刺目的红就像是一道指令，让蛰伏在这里的所有黑暗生物都为之一动。夏玖晏在闻到从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腥甜味道的瞬间，心间就是一紧，身体不自觉的绷紧，警惕的留意着四周的一切。
原本被夏玖晏踩的不敢动弹的东西在尝到鲜活的血滴之后就像是磕了兴奋剂一样，挣扎着还想朝着夏玖晏的脚腕处咬去。双眼不能视物让夏玖晏无法随意的压制住这东西，唯一抿唇，夏玖晏直接抬脚对着脚下的东西狠狠一踢，直接把这东西踢开了去。
‘鲜活的，血、血的味道。’
‘想要，想要。’‘鲜活的人肉。’
寂静的瞬间之后，夏玖晏身边忽然传来无数的声音。它们嘤嘤哭泣，嘶吼，惊叫，回荡在夏玖晏耳边不见停歇。
太阳穴处不停传来针扎般的疼痛，夏玖晏揉着额角眉头皱的死紧。围绕在他身边的哀嚎声，让他的耳膜嗡嗡作响。无端的，一股莫名的戾气涌上心间，原本正常的脸上不知何时染上了几分青白，眉眼也在几息间变得狰狞可怖。
忽然，夏玖晏因为难受而微闭的双眼，猛的睁开。褐色的瞳孔猛的扩散，瞪大的瞳膜几乎快要完全掩盖完眼白。猩红的颜色不自不觉自他眼角处蔓延，几息下来便将本就所剩不多的眼白全部染红。
血色蔓延，遍地残骸，这片黑暗中，嘶吼挣扎的嚎叫忽然全部消失，就像是被谁按下了静音键。
夏玖晏裂开嘴角，露出惨白的牙齿，咯咯的笑了起来。
不远处这片被鲜红的血液淹没的世界里，漂浮着遍地的断肢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