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怨恨
这是她的男孩，护了她一生的男孩，跟她说会一辈子保护她的男孩。她曾经，打算陪他一起到老的人。但现在，除了在这个不知名的梦里，她连拥抱他的资格都没有。
林兮灵抱着这个浑身血迹，身体支离破碎的男孩，在这片黑暗里嚎啕大哭。像个倔强的孩子，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将自己的害怕、伤心难过和委屈全都毫不掩饰的痛哭出来。
只是这次，这个曾经承诺会一辈子保护她的男孩不会在再她哭泣的时候伸出双手替她擦掉眼泪了。
林右死了！在五年前，而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梦，林兮灵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哭，想要将这些年来积攒的所有都发泄出来。
因为除了这个人这世间在没有其他人能让她这么放下心防，哭的毫无防备。
“别哭了”僵硬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身前响起。
林兮灵惊讶的抬头，不可置信。
前方还依旧断断续续的响起了沙哑机械的声音。“灵！不哭灵”
林兮灵双眼猛的瞪大，瞳孔在那一瞬间缩小到了极致。心上忽然涌上无数种情绪，千丝万缕汇聚在心间，堵住了喉间，让人连呜咽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林兮灵颤抖着放开抱着林右的手，后退一步，大概是因为太欣喜，除了流泪，居然连其他任何动作都无法做出。只能愣愣的看着原本只会朝前走的人缓缓的转过身。
空洞的胸口不知何时开始泊泊的冒出褐色的血液，染红了男孩的衣衫，原本就有着斑驳血迹的衣裳上，被一团团褐色的血液沁湿。
而原本惨白的脸不知何时也变了颜色，青灰的皮肤下点点黑色墨点浮现。冷却的身体僵硬无比，每向前行走一步对他来说都是一场十分费力的剧烈运动。
林兮灵瞪大着双眼，看着林右僵硬着身体费力的向着自己靠近。忍不住的向前走了两步，想要靠近对方，不过刚行走两步，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
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慢慢向自己靠近的人，林兮灵后背的汗毛不自觉的慢慢竖起。
林右每靠近一步，脸上的黑点便就越向外扩大一步。借着林右身上的白光，林兮灵能够清晰的看到在那团黑点中，一颗颗乳白色的小虫正在里面不停蠕动。
而林右原本就因为撞击而突出的眼骨处，一团团黄色的液体正顺着塌陷的眼窝缓缓留下。
原本装有灰白色眼睛的眼眶里，也在此时变得空洞无比，黑色的液体混合着那黄色的乳浆从林右的半边脸留下，腐蚀掉了林右的大半张脸，一块块皮肉顺着那液体滴落在地，留下一地的足迹。
林兮灵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那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呢喃般大小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传入她耳中。‘灵灵不哭不伤心。’
费力嘶喊出来的话语，一如当年，每次在林兮灵生气或者受委屈的时候，声音的主人就会用他那不算好听的声音轻柔的安抚她。却笨拙的只会来来去去只说那么几句话。
想着眼泪又不受控制的在眼眶中打转，对林右的怀念让她忽略了直觉不停叫嚣危险的声音。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林右的努力下越来越近，咫尺的距离。血肉腐烂后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只是一瞬，林兮灵就感觉自己胃中一阵翻涌。
喉间涌上一阵恶心的酸意，林兮灵试图压制住这对林右来说不善的反应。但这种违背身体自然反应的事，仅凭林兮灵此时的毅力显然是做不到的。
‘呕！’转过身，林兮灵半蹲下身体，就是一阵连连的呕吐。而在她身后，林右那僵硬的身体，依旧用这那缓慢又僵硬的速度在慢慢向林兮灵靠近。
还未完全腐烂的喉结里，还在不停重复着之前的那两句话，灵，别哭，别伤心。沙哑的的声音就像早就设定好了的程序一样，机械的不停重复。
林兮灵半跪在地，对着黑暗吐得一塌糊涂，直到将胃里的所有东西都吐得一干二净之后才稍微好受点。身体的难受倒是让糊涂的脑袋清晰了大半，被表象迷惑的眼底也清晰了不少。
背后，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还在喏喏的来来回回喊着林兮灵的名字。每喊一声，就靠近林兮灵一点。阴森，机械的声音里偶尔还会夹杂着几声不知名的怪叫。
林兮灵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因为呕吐手脚本就有些发软，这下脑袋清醒，被这么一吓更没有什么力气了。
额头的冷汗顺着眼角混着林兮灵的眼泪慢慢滑下，滴落在地，融入黑暗。林兮灵颤抖中代表的恐惧似乎被这滴汗水传递到了黑暗之中，生出在这片黑暗中的东西几乎下一瞬就立刻感觉到了。
它歪了歪头，夹杂着黄色凝固块的血液，顺着他它这一偏向着一旁甩了甩，一块被腐蚀的肉块因着惯性，斜斜飞出。
物体掉落在地的声音清晰的在身后响起，在这之后便是寂静。无法描述的寂静，无边的黑暗，整个世界上仿佛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人，林兮灵紧闭着双眼，不停在心中默念，‘快醒过来，快醒过来快点！’‘这只是个梦，梦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在心里欺骗自己，但在身后的东西却还是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只是这次听在林兮灵耳中再不见林右的声音。
再也不能欺骗自己，林兮灵慌乱的起身想要逃离这里。但早已为时已晚，在她刚有这样的动作的时候，手脚处忽然传来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
寒意之后就是火辣辣的疼痛，接触到地的皮肤上就像是被人泼下了一瓶硫酸，毫不留情的腐蚀着她的手脚。刚才发生在林右身上的那一幕清晰的浮现在林兮灵的脑海中。
黑暗中的女孩面色惨白，半趴在地上，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满脸惊恐的望着前方无边的黑暗，满眼绝望。
‘谁来，救救我！谁’
林兮灵绝望的在心中呐喊，但在这片不知是不是梦的地方，除了黑暗与她身后的那个怪物，再不见其他。眼泪顺着瞪大的双眼眼角留下，肩膀上忽然一重。林兮灵狂跳的心脏一缩，那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
视线不受控制的朝着肩膀上的方向看去，白色的光膜下一只黑色的手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肩膀，黑色的液体就像是地沟里面堆积的烂泥。稀稀拉拉的，夹杂着各种混乱污秽的东西。
林兮灵不知道这黑色的东西到底是些什么，但这东西的腐蚀性她却清清楚楚的记得特别清楚。骤停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林兮灵拼尽全力的想要移动摆脱这怪物，但身体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
‘鲜活的，血肉！’
怪物的手抓到林兮灵的瞬间，原本寂静的空间里忽然就传出了无数的声音，怨毒，贪婪中全都是对林兮灵身体的渴求。黑色的液体混和着细末的肉块，顺着林兮灵的肩膀缓缓下流。先是衣服再后则是皮肉。凄厉的惨叫响彻黑暗，这样宛如凌迟的痛苦几乎痛的快让林兮灵昏厥。
但不知为何，现在的她就算疼的汗如瀑布，思绪却清晰的让人癫狂。但就这样显然也不过只是刚开始而已。
‘完整的身体。’
怨毒的声音还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但林兮灵此时却在没心思关注，因为她感觉到了后背传来的粘稠的触感。显然那东西打算全部的贴上来，林兮灵的双眼瞪的眼角几乎崩裂，因为恐惧和疼痛的身体不停颤抖。但她就如同案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凄厉的痛嚎声在这凄厉的空间里再没停过，林兮灵此时都在没想过逃跑获救之类的，她望着黑暗，现在所想的只是谁能给她一个痛快让她免去这凌迟的痛。
黑暗中唯一的亮光处，女孩依旧保持着之前那怪异想要逃跑的姿势。只是原本干净鲜活的女孩此时却像是个被人玩坏的破布娃娃。健全的四肢支离破碎，骨肉分离，鲜红的血液混合着黑色的污浊之物，染满大地。被黑色液体侵泡的身体里红色的肌肉连同着断裂的筋脉，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中，偶尔还能从中见到隐隐白骨。女孩全身除了那张脸几乎不见一块好肉。
‘嘻嘻，嘻嘻！我的！我的！’
林兮灵原本明亮的双眸早就在这群鬼物争夺中暗淡了下去，她无神的双眼茫然的盯着前方，她甚至有些期待这些鬼物快点把她的身体分食，这样她至少可以少受些苦。
但当那冰冷的触感触及到她的脸颊的时候，她还是有些高估了自己的无所谓。而当那将她拉入深渊的手覆上她的双眼的时候，从心底浮现出的恐惧与不甘几乎到达了顶端。
不要，不要。这绝对不可以，这双眼睛绝对不可以。
林兮灵暗淡的双眸里忽然并发出一抹无人所懂的光亮，支离破碎的身体也在这一念想下开始挣扎起来，女孩忽然的奋力挣扎让围绕着她的鬼物一时措手不及，居然让这个都快进入鬼门关的女孩给挣扎开了来。
‘她要逃！不能逃！我的！我的！’
一时的愣神之后便是猛烈的扑击，林兮灵那宛如回光返照的反抗几乎就是在一秒后被完全镇压。不过移动一步的女孩被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黑色液体给淹没的彻彻底底。
这下便是完全的黑暗，不愿这双林右留给她的最后东西被这群污垢的东西玷污，就算是被完全困住，林兮灵也还在不停的挣扎。但就她这种程度的挣扎，对这些鬼物来说不过只是手中小鱼无力的扭动罢了。
尖利的刺骨抵在她的眼皮处，顺着眼眶缓缓移动，似乎是在描绘这双眼的大小，与全身其他地方的疼痛相比，这里的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但对林兮灵来说只有这里的伤口最让她愤恨，甚至是怨恨。
谁来救救我，就算救不了，能替我保住他给我留下的眼睛也好，谁？谁？谁能来帮帮我！
夏夏夏大哥夏夏玖晏。
双眼处传来刺痛感觉的时候，林兮灵心底最后的希望也宣告破灭！
血色的泪滴滴，顺着女孩的眼角滑下，染红了她身边的污秽之物，滔天的怒意与怨恨几乎快要将这个空间淹没，狰狞的鬼物们欢呼着，用阴森怨毒的嚎叫欢庆着又将有新的伙伴加入它们。
欢庆的嚎叫还没叫出口，那漫天的怨恨气息却在下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瞬息之间，那个满身伤痕的灵魂就在所有鬼物的眼前变得完好无缺。
没有思想的鬼物不懂这代表了什么，只是懵懂的知道似乎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空。但它们对此毫不在意，深刻进它们本能里的只有对鲜血的渴望以及对那些完整的东西毁坏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