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命途

  在冬夜里最后一颗星星的光芒被大雪映射路灯的亮光遮盖，街上几乎已经没有车了，市中心晚十二点的钟声悠扬略显沙哑，在寒风的呼啸声中愈传愈远，樊州的城边，依旧有巡逻的队伍守卫着，雪地中整齐的脚印，还有那星星点点的烟丝点燃的火光，映出带有刀疤伤口的坚毅脸庞。

  ”猎鹰九号，你的十一点钟方向，请求查看，over。”在观测台上的狙击手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具体是什么说不上来，但是狙击镜中的景象总觉得有些问题。

  “没有发现任何痕迹，over。”从对讲机中传来低沉的声音。

  “还是不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狙击手迅速思考着，他闭上了双眼，不过在下一瞬间，他便想明白了，那是，雪花的轨迹！再次通过狙镜，果然，在雪天中，有一片是没有雪花的，所有的雪是避开的，那里仿佛出现了一个真空区。

  “鹰，兔，狐，三点钟，不，四点钟……，妈的，太快了，他要通过结界了！”狙击手大吼，再也不顾自己的位置，因为这次面对的是一位强者，他可以肯定，守边的人中没有人能抵抗他，而那位隐身人，也仿佛不屑于与他们作战，直接走向城门边的结界。

  从空气中伸出一只拳头，并没有众人想象的那样，一拳击在结界上，而是缓缓地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结界上，从结界上浮现一层层波纹。

  狙击手的准星已经稳稳地瞄准那伸出的手，手指已经稳稳地扣在扳机上，但他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那目光中是嘲讽和不屑，那只手并没有停下来，随后融入了结界之中，于是，波纹便停止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甚至雪中都没有出现脚印，但是可以肯定，已经有人进入了樊州。

  “羚，怎么办？”三名守边者出现在那个称号为“羚”的狙击手旁边，而羚，只是从兜的最深处掏出了一根皱皱巴巴的烟，用火柴点燃后，轻轻地吐了一口烟气，“我们根本无法涉及到那么高的层面，高层会处理的，我只知道，或许，三十年前那样的世纪之战，再次敲响。”

  ……

  “林帝，结界，有人进入了。”一位侍从弯下腰，趴在睡在躺椅上，白发苍苍的老人耳朵旁，低声说道。

  老人缓缓地睁开双眼，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说道：“终于，又有人来了。”

  ……

  一张散发着银色光芒的布罩，紧紧地裹着两个人，老者高大的身躯在上方顶着，而身下，却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儿，黑头发黑眼睛，红色的蝴蝶结扎在马尾辫的末端，一身银白色的羽绒服，紧紧地裹着娇小的身躯，发梢上沾着几滴雪化的水珠，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完完全全是一个美人胚子。

  老人慈祥地看着身躯下的女孩儿，胡子在微笑之中也弯成了一道银白色的月牙，而女孩儿此时也抬头看着老人，吐了吐小巧的舌头，两人在布罩下相视而笑，尽管年龄差距很大，但是就如同老友一般，可谓忘年之交。

  待渐渐走远那道结界，老人将身上的布罩去下，此时的雪地里，才出现两人的脚印，老人伸出手去，将女孩儿头上的雪花拭去，女孩儿的脸刚接触到凉风，就变得红扑扑的，不禁增添了几分动人之感，老人将身上灰色老旧的风衣脱下，披到女孩儿的肩头上，衣服的下摆已经垂在雪地上，划出几道轻轻的痕迹。

  两人就这么走着，往前方樊州之胜地。

  ……

  城墙边的书店，忽然就亮了灯，老王头穿着一身睡服，正踮着脚，将墙壁上古老的蜡油灯点亮，看着火苗在灯盏中徐徐升起，摇曳的火影在墙壁上化为舞姿，他的眼中已经睡意全无，那昏黄污浊的双眼却在此时迸发出了精光。

  缓缓走在门前的书桌旁，干枯的手指划过木头的纹理，他拿起书桌上摊着的一本书，从里边掉出两枚硬币，如果不错，那就是韩羽给他的那两枚，老王头用枯瘦的手指夹起其中的一枚，盯着上面的金属线条所勾勒出略带微笑的男子，老王头脸上的皱纹开始跳动，挤出一个不太像样的笑容。

  “韩将，或许你不想，但是，强者的路，应该像你一样，而不是像樊州一样。”老王头仿佛决定了什么，只听啪的一声，手中的硬币已经被他折断，清脆的声音穿过屋子，回荡在樊州的上空。

  ……

  当所有的收尾工作都交给天依，韩羽便偷偷地溜出来了，昨晚的雪下得特别的大，以至于一脚踏出门后竟然没过了膝盖，自行车肯定是不能骑了，只好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直到走到了大路上，大路的雪已经被铲掉了，路边的雪人在昨晚的雪中变成了凸起的雪球，头上的铁桶露着半边，好不滑稽。

  艰难地走了几条街，看着头上偶尔晃过的小鸟将树枝上的积雪碰掉，还有那起早的孩子在雪地之中做起了游戏，一切都是恬然祥和的模样。

  他想起了那个小孩子一般的给家里送果汁的女孩儿，或许她在雪地中，会很美丽吧，韩羽如是想。

  于是从钱包中抽出那张精美的会员卡，果然，上面留的有“零路”果汁的地址，只不过需要再穿过几条街道，有些偏向城郊了，然而韩羽并没有什么事情做，在冬天闲逛或许是他的乐趣之一，在几年前，还有一个女孩儿经常陪自己逛，现如今，只剩自己一人了。

  一路在冰上滑着，就到了“零路”果汁店的门口，在门口的垫子上狠狠地将鞋子上沾的雪花抖落，便推门进入。

  一阵轻快的风铃声响起，热气扑面而来，将韩羽身上的寒气以及雪迹全部带走，让韩羽不得不将自己的围巾解开一些。

  “额……这是？”韩羽看到果汁店里，供人们休闲的桌子上已经坐着一些人，他们将桌子并在一起，好像是在讨论着什么。

  韩羽推门进来时，所有人都抬起头，那原本欣喜的目光看到韩羽之后，没有丝毫掩饰得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坐在最里边的一位老者站起身来，敲了敲桌子，将所有人的目光从韩羽身上拉回到会议中，清了清嗓子，用着略带磁性的声音说道：“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果果，该去接待来客了。”

  所有人站起来，有的在整理桌上摊着的纸质文档，有的将电脑放进包里，不一会儿，所有人陆陆续续地走了出去，只剩下那个刚刚说话的老者还有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轻快地跑进柜台后的换衣室，待她出来之后，韩羽这才忽然发现，原来那天给自己家里送外卖的，就是面前的这个女孩儿。

  “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我告诉你，这里的果汁很好喝的哟~”女孩儿问向韩羽，眨着她那双闪亮的大眼睛。

  “那个……”韩羽将手插进口袋里，掏出那张会员卡“这张卡，能打几折诶？”

  “哈——？”女孩儿的声音拉长了起来，身子倾出柜台，荧石一般的玉臂伸出来，从韩羽的手中抢过来那张卡，端端正正地放在眼前，仔细地瞧了瞧上面的文字，她仿佛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就把那张卡放在桌子上了。

  女孩儿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撅着樱桃小嘴，就像小孩子宝贵的东西被抢走了似的：“说吧，要本小姐给你做什么喝的，你这笨蛋竟然有着本店的黑卡。”

  韩羽一脸懵逼，忽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呵呵，黑卡可是免费喝的，小伙子可是要把握机会啊。”

  显然，是从那个老者的方向传过来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以后，韩羽心中的疑惑已经被解开，看来，是那张卡，让面前的这个女孩儿受不到钱的缘故。

  “那就，来杯西瓜汁吧。”韩羽不假思索地说。

  女孩儿一拍桌子，手指指着韩羽，“诶？大哥，这是冬天哎！

  韩羽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老者的声音又响起了，“果果，按平常给他做吧。”

  女孩儿再一次撅起小嘴，轻叹一口气，说道：“那就做吧，还要麻烦青木那个家伙。”

  说完，便拿出电话，灵巧的手指在屏幕上翻滚着，待找到电话，便打了过去。

  韩羽眼光却看向了老者，只见那个老者用勺子在搅拌着瓷杯中的咖啡，热气从杯子中缓缓溢出，而另一只手却在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显然，是让韩羽过去坐。

  韩羽略微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走过去，抽出桌下的椅子，将包挂在椅子的靠背上，便坐了下去。

  “小子，叫什么名字？”

  “韩羽。”

  老者的眼角跳动了一下，韩羽忽然觉得面前老者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片刻，真真切切地看着老者，却见老者依旧低着头，看着泡沫在杯子中随着勺子而旋转。

  铿锵有力的声音从老者的口中发出：“从出生都呆在城里的吧？想不想出去呢？”

  “嗯？”韩羽猛然抬起头，眼中闪出一丝精光，不过那一丝光很快就熄灭下去，不过没有逃过老者的眼睛，或许不是眼睛吧，老者根本就没有抬起头。

  韩羽摇了摇头，道：“不想，平平淡淡地和爸爸妈妈过一辈子，或许会很幸福吧。”

  老者忽然笑了，这次他抬起了头，他笑起来很祥和，仿佛所有的宁静都汇集在这个笑容里边。

  “哇！白卫，多久都没有见你笑过了！”女孩儿端着两杯西瓜汁，走了过来，恰巧看见老者的笑容，不禁惊呼。

  “哎？买一送一么？上次怎么没有这福利？”韩羽看到果果拿着两杯西瓜汁，连忙问道。

  “哪有！”果果把其中一杯重重地放在韩羽的面前，以示自己的不满，转身出一个椅子，坐在这个桌子旁，不知从哪里拿出两个吸管，一根递给韩羽，“我自己喝就不行了么！上次给你送了四杯没喝够啊？”

  “哪有！明明是三杯啊！”韩羽一边打开着果汁，一边说道。

  “哈？我记得明明是四杯的，少送的话，天依会打死我的。”果果捂着脸，郁闷地说道。

  老者此时再次将目光集聚在那杯中旋转的泡沫上，只不过两个小家伙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或许，在他看来，很久没有这么轻松和高兴过了吧。

  韩羽抿了一小口西瓜汁，竟然发现略有些温热，完全和冬季相反，没有一粒瓜子碎屑和果肉屑，反而有种柔顺的感觉，韩羽不禁惊讶道：“好喝呀！这不像是新鲜的西瓜啊！”

  “还不是本小姐的手艺好，要不是看你面熟，才不会给你做呢。”女孩儿瞥了韩羽一眼，说道。

  “那就蟹蟹啦！”韩羽冲女孩儿笑了笑，说道。

  ……

  那天，韩羽待在那家果汁点，老者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剩下的，只有他和果果在说话，在争吵，在打闹，不知不觉，韩羽已经免费喝过果果做的不同口味的果汁，而老者，或许心思已经飞到了万里之外。

  樊州——这片祥和的土地上，即将拉开世纪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