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命途

  深夜两点，天依悄悄地推开韩羽的屋门，借着月光还有窗台上映射进屋子里的雪光，只见韩羽已经一头扎进被窝里睡得死死的。天依只身着红色的背心，苗条的身材在黑夜中显得更加突兀，却不见她有一丝寒冷的样子，只是轻轻地摇头，口中喃喃道：“小羽也不知道白天跑哪去了，他们估计今晚到吧，或许，给小羽一个惊喜还是不错的。”

  说罢，走上前去，将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扯开近半，和往常一样，韩羽浑身是汗，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天依叹了口气，伸出细长的手臂，将手贴在韩羽的脑袋上，手指中冒出一丝紫色的光芒，渗入韩羽的身体中，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妖艳，不过几秒钟不到，天依的身躯一颤，紫色的光芒便消失了。

  “等他们回来了，再说吧。”天依心中想。

  便再次给韩羽盖好被子，悄悄地退出屋子，关上了屋门。

  天依返回自己的屋子，打开屋门，她的屋子很整洁，或许不叫整洁，而叫肃杀之气。她从床下抽出一个黑色的皮箱，拉到自己的面前，两边的金属扣“咔”地一声弹开，天依的手化作幻影，将环绕箱子内部弹出的短刃一一接下，收入裤袋中。

  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把漆黑的武士刀，这是她从东方岛国拜师学艺而得到的武器。刀未出鞘，却已经带出杀气，显然，这把刀历经过鲜血的磨练，是一把真正的杀人刀。（杀猪也不一定的说，呵呵）

  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从箱子的卡槽中平举起这把刀，将刀放在屋子墙上的刀架上，整个屋子仿佛因为这把刀凝固了一般，天依看着墙上的刀许久，才用很短的时间将剩下的空盒子收拾起来，躺在自己的床上，入睡。

  ……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当韩羽打着哈欠从自己卧室走出来时，厨房中已经飘来香气，不过，随着香气飘过来的，却是李文清的老爹和李文清的声音。

  韩羽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一边走进厨房，“哟，稀客呀。”

  坐在旁边喝粥的李文清没有说话，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碗粥中，当然，天依的手艺可是比李文清老爹的手艺强上百倍不止，不过，女孩儿的手悄悄将身旁的椅子抽出来，示意韩羽坐过去。

  李文清的老爹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韩羽，弄得韩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请他们帮忙来了，你爸妈今晚回来，总得有人来帮我做点准备。”利索的话语从厨房中随着天依飘了出来，“同时，你的湿被子，还要麻烦文清家里的佣人来洗啊，我哪有功夫给你洗！”

  韩羽惊呼道：“老姐你怎么知道的！不要在外人面前揭我丑好吗！”

  “哪里是外人了？你让人家帮你洗的时候怎么不是外人了？一家人吃饭吃饭！”天依一把按住韩羽的头，将围裙解开放在一旁，便坐下吃饭。

  只见李文清偷着乐呵，而她老爹又是一脸蜜汁微笑，韩羽满头黑线。

  整个上午，韩羽和李文清坐在电视前，一人抱着一个手柄，玩起了游戏，而两个大人来来回回地窜忙着，不过这一切都和韩羽，李文清没什么关系了。

  直到中午，李家两口子再次品尝了天依的手艺，才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李文清的脸上也挂着笑容，因为她从韩羽手中赢得了那张限量纪念版的游戏光盘。韩羽一脸无语地看着离去的两人，心中一阵乌鸦飞过。

  回去躺在自己的床上，天依敲了敲门，告诉韩羽她要出去，下午别乱跑，晚上，韩羽的父母就会回来，在年关之际，会陪在家里，跨别十余年的家人将再次团聚，或许，什么都没有这件事有意义。

  韩羽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

  一架晚点的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带着呼啸之音，稳稳地落在跑道上，降落架放下，轮胎与地面接触，摩擦起一阵白烟，候机大厅中回响起工作人员的声音。

  “从海滨至樊州的飞机即将到站……”

  天依闭着的双眼猛地睁开，斜搭着的腿也放下，将口中的口香糖用纸包起来，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又抽出一片新的塞进嘴里，然后站起身来。

  拉了拉身上那件短小的黑夹克，白色的紧身衣包裹着充满诱惑的身材，没有任何文弱的感觉，却符合冬日的肃杀。

  反身扫视了一周，那些略带侵略性的目光和她的目光相接，只会瞬间缩下了头，天依的目光中有把凛冽的刀。

  从通道中陆陆续续走出从飞机上下来的人，天依将目光凝聚在那个出口，穿过众人，一眼便看到那对情侣一样的人相挽而出，黑色的西服将男子偏瘦的身材衬得精干，而女子却身着厚厚的羽绒服，但羽绒服没有遮挡住她魔鬼般的身材，，依旧那么明显。

  天依挥了挥手，两个人看到后，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

  昏黄的路灯一排排亮起，打在路道旁的雪人上，将蔫儿掉的胡萝卜染上一层金黄色。

  一大一小的两排脚印在雪地上从远方缓缓延伸至街道，脚印的尽头，便是那穿过守卫的一老一女。

  两人都身披着灰色的披风，显然是一副旅行者的姿态。

  老人抽了抽鼻子，伸手拉了拉头上的帽子，将帽檐遮住双眼，“小童，有人来了。”

  被叫做小童的女孩儿轻轻地点点头，将滑落在脸庞的发丝轻抚到耳后，灵动的眼珠左右扫视着，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两人面前，那影子就像马赛克一块块地浮动，最终拼出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挺拔，略显高傲的人，一身白衣，更显出尊贵，他就站在两人面前，任凭寒风吹着，所有即将落在他身上的雪花仿佛尊敬一样避让而去。

  “老伙计，真是没想到竟然是你来了，还带来这丫头。”男子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柔，却又不缺乏阳刚之气，听着很悦耳。

  老人没有接男子的话，浑身爆发出一股红色的气焰，在这一瞬间，他大喊道：“小童，跑！”

  女孩儿丝毫没有犹豫，反身就跑，冬夜的寒风没有老者的阻挡，打在俏脸上，让人看着心疼不已，但她眼神坚定不移，尽管寒风吸入肺中，让她不禁咳嗽起来。

  “哎！你看你这怪脾气，你呀，就是爱面子，不愿意在小辈面前输一次。”男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

  老者没有立即接话，而是从自己银色的靴子中抽出一把剔透的匕首，在左手手掌上轻轻抹了一下，妖冶的血液顺着刀刃滑至刀尖，恰好停止流动，手掌上的伤口也愈合不见。

  刀刃上的空气忽然扭曲了一下，那飘落在上面的雪花“嘶”得一声，变成了雪白色的雾气散在空气中，紫红色的火焰腾然而起，附着在刀刃上。

  “阎罗将，没想到竟然是你回来。”老者缓缓说道。

  没有等男子说话，老者迅速左脚一横，弹射而出，那燃烧着妖冶紫光的刀锋直指脖间，有着直取敌首之势。

  那匕首已经抵在男子的脖子上，却再也划动不了，一只手死死地卡住老者的手腕，老者的瞳孔猛然收缩，连他如今都不能看见男子的动作，这是何等令老者恐惧的事情。

  男子不紧不慢地扭了一下老者的手腕，匕首便掉落于雪地上，那火并没有熄灭，而是顺着雪的起伏而燃烧，仿佛连雪花都是它的燃料。

  男子松开老者的手，老者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轻轻打了个响指，地面上的火怦然熄灭，化作一滩血水与融化的雪混迹在一起。

  被称作阎罗将的男子拍了拍老者的肩膀，“火瞳，下次，别来了，这是规矩，最最不应该你来打破的。”

  火瞳沉默不语，男子就一直盯着他，直到火瞳低声问道：“那女孩儿，还好吧。”

  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不过他身后已经出现了一个天使般的身影，天使的怀中还抱着刚刚跑开的小童，不过此时，女孩儿仿佛在做着一个美梦，嘴角和眉头露出着笑容。

  “魔鬼与天使，从来都不分开，是我的疏忽。”老者从天使手中接过女孩儿，稍稍欠下身子，向那个天使一样的女子道谢。

  女子微微一笑，便站在阎罗将的身后。

  “这就是那个丫头，或许也只有她在天使怀中能睡得安稳吧。”老者笑着摇摇头，转身便带着女孩儿离去。

  待老者走到路的尽头处，转身时，已不见那两个人的身影。

  等到韩羽再次醒来，天已经依稀变黑了，韩羽呆呆地坐在床上，窗户缝中已经有几家灯火，或许已经准备着过年，发黄的亮光些许地带来些温暖，只不过自己的家里，依然冷清，看来天依姐出去了。

  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发呆的韩羽，韩羽匆匆忙忙踢上鞋子，然后跑过去开门。

  “谁啊？”韩羽睡意惺忪地问道。

  “南冥老王。”那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显然就是那家书店的老板，不过这么晚了，竟然会来到家中找自己，也让韩羽感到惊讶。

  待韩羽打开门之后，只见老王瘦小的身影包裹在皮衣之下，皮帽子下的雪茄在飞雪之中忽闪忽灭。手中提着银白色的保险箱。

  听到身后的门打开，老王头转过身子，看见韩羽之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便一手托着保险箱，另一手飞速打开箱子，仅仅是露出一条缝隙的宽度，只见一张纸飞速地从缝中闪出至他的手中，他的手卷着，不一会儿，便将纸卷成一筒。然后飞速合上箱子。

  老王头将之递给韩羽，又拍了拍身子，当他听到金属的碰撞时，便将手伸进那个兜中，掏出一把磨得掉色的钥匙串，递给韩羽，便闪身离去。

  韩羽连忙大喊“喂！老王头，等一下！”

  见前面的老王头没有理会自己，韩羽反身脱下拖鞋，随便地踢上一双鞋子，便追了上去。

  韩羽只是觉得老王头在前面走，自己在后面跑着追，但一直没有追上，老人瘦小的身影就在自己视野的边缘。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串钥匙，那卷纸已经放在鞋柜之上。

  不知跑了多久，待韩羽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已经没有的时候，前面身影停下了，同样，老王头身后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影子，在风雪中模糊不清。

  老王头的耳朵动了动，转过身子，看到了正抚着膝盖喘气的韩羽。

  他脸上真真正正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中终于没有参杂一丝的商人的奸诈，那笑容是慈祥的，和蔼的，他走过来，站在韩羽的面前，他的个子还没有韩羽高，但是却伸出手，拍了拍韩羽的肩膀，转身离去。

  老王头身后的影子也浮现出来，那是一个巨大的雕，白色的羽翼隐逸在飞雪天中，羽尾有着点点黑色的斑纹，韩羽看清之后，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老王头干瘦的身躯艰难地翻上那只雕的背上，然后就见它扇了扇翅膀，扇起漫天飞舞的雪花，一跃而起，一声长鸣回荡在空中，渐渐地消失于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