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舍不得 来不及
眼神看着二河娘，大春不想在争吵了。
他现在只想要回属于爷爷的棺材钱，然后给爷爷办一场体面的后事。
听见了大春爷爷没了的消息，二河娘也是一愣，但是转眼就反应过来：“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们爷俩欠着我们家呢……”
大春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眼睛瞬间赤红：“你说啥？”
大春的模样就好像是动了骨头的疯狗，一下子就向前跨出了一步。
双眼血红，拳头攥紧的咔咔作响。
二河娘一看大春这样，更撒泼起来：“大春！怎么你还要打我怎么地？”
一边说着，就摇着头，拍打着炕面：“抢我儿媳妇！还来我家要钱！就知道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紧接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无比做作：“我们家老头子刚走啊，这就被人欺负上门了……”
大春站在原地，看着二河娘的表演，拳头攥紧了又攥紧。
“砰！”踹开了门，大春瞪了这娘俩儿一眼，直接走出了门。
一出院子，大春心里就好像被人锤了好几锤一样的疼。
一想到爷爷死了都没有一口像样的棺材，大春心里就更难受。
但是现在又能找谁呢？又能问谁借钱呢？
一瞬间，白雪茫茫，大春内心无限悲凉。
刚刚走出了二河家的院子，大春就听见了身后有声音传来。
“庆春，庆春……”
大春扭过头，就看见了春雪怯生生的站在了自己身后。
看见了大春转过来，春雪和大春的眼睛对视。
春雪觉得很愧疚，如果不是她，可能一切都到不了今天的这个模样。
低下了头，春雪盯着自己的鞋尖，然后开口说道：“大春……我也才了解二河是这样的人……”
春雪晚上听见了大春爷爷去世的消息，本来来到二河家是商量二河家拿钱给大春的，但是一来，就听见了二河娘和二河的那番话。
这让春雪对于二河一家都彻底死了心。
这样的人家，就算是嫁过来了，不说穷富，以后都没有好日子的。
大春也知道这一切都和春雪没有关系，所以看到了春雪这样，更觉得春雪这个丫头不错了。
“没事儿……也算看清了他们一家人。”大春虽然心里压抑着，但是还是硬撑着说话。
“嗯……这个给你。”春雪抬起头，接着朦胧的月色，可以看清春雪的眼神很亮，因为出门着急，没有戴帽子，两只耳朵冻的通红，头发上还有一些小雪花……
春雪的手中是一块手绢，包裹着的一沓钱。
“这是……”大春抬起头，看向了春雪，一下子愣住了。
春雪咬了咬嘴唇，然后说道：“这是我爹给我的彩礼钱……庆春，我知道你要用钱，所以先给你用。”
大春一下子愣住了，春雪的手绢中，至少有几百块钱。
看向了春雪，又看了看钱，大春一下子低下了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哎呀，你就拿着吧！”春雪看出来了大春的犹豫，直接上前一步，拉过来大春的手，将手中的钱连同手绢一同塞在了大春的手里。
“行了，我先回去了，要不我爹该找我了！”说着春雪转过头，一路小跑离开。
大春看向了手中手绢和钱怔然出神。
刚才给他钱的时候，春雪丫头的手那么冷，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了吧？
春雪给大春的是三百块钱。
加上大春之前的钱，大春现在手里一共不到六百块钱。
攥紧了钱，大春急急忙忙找上了几个人帮忙，连夜去了镇子上置办东西。
纸钱、纸马、喇叭匠，还有操办葬礼的阴阳先生……
这就花了二百多，大春又可着剩下的钱，在棺材铺子买了一个杨木棺材。
去镇子又返回来，这一来一去，等大春回到家的时候就已经天亮了。
家里面老村长等几个老人已经先把灵堂给准备出来了。
然后将棺材摆放在了地面上。
喇叭匠开始找位置吹丧曲，阴阳先生也走进了屋子里写着发丧表。
“大春啊，看看咱们几个把你爷爷先放料子里啊？”老村长走了过来，看着大春说道。
大春看了看，摆放在灵堂里的棺材，忽然想起来一样什么：“大叔，等会！”
大春跑进了自己家的仓房中，拿出了一段儿松木墩子，然后又随手把刨子拿了出来。
松木墩子放在棺材旁边，大春拿着刨子直接跪在了地上。
然后双手拿着刨子，用力的向前一推。
唰……
一片儿松木刨花从刨堂中卷了出来。
大春拿起松木刨花，然后放在了爷爷棺材的底部。
然后又跪下重新推着刨子，一下子又一下子。
松木刨花一片一片的贴在了棺材底部。
老人都讲究要松木棺材，爷爷早就和大春说过，要是以后啊，没有松木棺材，用杨木的，放进去一些松木刨花，也能够闻到松木的味道，那也行。
想到如此，大春的眼睛就红了，再也止不住眼泪。
这么多年寒苦。
从小父母双亡，爷爷把大春拉扯大，刚刚条件好一点儿，奶奶又重病……
少怕丧子，老怕丧妻。
爷爷这一辈子，都是苦的。
一想到爷爷死的时候，脸上的泪水都冻住了，肯定是担心自己，大春就更加的难受。
父母去的时候爷爷没有哭，奶奶去的时候也没有哭。
直到了爷爷自己的时候，还是在担心自己……
大春越想越伤心，眼泪落在了刨花上。
爷爷……
我还没有结婚呢，你们就先走了啊。
我还没给你养老呢。
你还没有看见我长大……
我为什么这么没有用啊，连一口松木棺材都给不了爷爷。
越来越多的愧疚和自责，让大春情绪彻底崩溃，眼泪决堤。
一下一下的推着刨子，无声的抽泣着，眼泪落在了刨子上和刨花上。
明日明，满目凄凉，大雪凋零。
我们总是要送走我们生命中最舍不的那个人。
人世间三苦：
舍不得。
来不及。
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