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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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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为母则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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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娘的眼泪一掉,大春的心也跟着酸楚。

  瞎娘是个坚强的人,她的前半生经历过那么多伤心欲绝的事情,都能一次次的挺过来。可是唯独过不了这一关,她害怕失去像自己孩子一样的大春。

  “瞎娘,你别惦记。”大春怕瞎娘胡思乱想,稍作思量又道:“刚才他们就是过来问问我,出没出啥事,有没有人欺负我。”

  瞎娘灰色玻璃花一样的瞎眼定定的盯着大春,瞎眼转动,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嘴动了动,没有说话。

  时间静默了,大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瞎娘开口问:“饿了没?想吃点啥?”

  瞎娘的声音让大春心里难受,“瞎娘我想吃筋饼。”

  “好,咱们回屋,瞎娘给你做。”老太太说完,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随后和大春一起回了自己的屋。

  一老一少都没继续说这个问题。

  吃过了饭,大春向要出去溜达溜达,刚对瞎娘开口,瞎娘就摇头:“大春,外头冷你还是别去了吧。”

  大春点头和瞎娘一起在屋里唠嗑,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瞎娘没有再问,大春也就没有再说。

  可是没过几天,大春就发现,瞎娘总是有意无意的不让自己出门,甚至想要把他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大春不解,又不好问,只是尽量的听着瞎娘的话,不乱走。因为爷爷活着的时候说过,“人要是忽然转了性,可能是要生病,或者有啥事情要发生,千万别大意了。”

  大春本来也不是个愿意四处瞎晃悠的人。如今感觉到了瞎娘有异常,待在瞎娘身边,听听她说话,给她讲讲自己的故事,倒是也乐得安逸。

  这一天大春在小院子里面拿着斧子,正清理着院子里新结的冰,一斧子下去,冰碴就飞出去一块,叮叮咣咣的好不热闹。

  怕冰滑。让瞎娘摔倒。

  大春清理着院子里的冰。

  忽然,一股烧纸的糊味窜进大春的鼻子,大春还以为是瞎娘在生炉子,转念一想:“不对呀,早上的火已经生好了,刚才我还给炉子里添了煤球。这是在屋里干啥呢?”

  想着大春就从窗户玻璃往屋里看,只见瞎娘一脸专注的,在屋里面的空地上烧着黄纸。

  “难道是在给儿子和丈夫烧纸呢?”大春担心瞎娘烧到手,又害怕自己贸然进去吓到她,于是悄悄地探进屋里,站在门口看着瞎娘。

  瞎娘没有发现大春进了屋,嘴里依旧念叨着:“老头子,儿子,给你们送钱了。”

  大春把心放下,“果然是在给自己的亡夫和儿子烧纸呢。”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可现在这不年不节的,咋想起烧纸了?再说,烧纸不得在十字路口吗?”

  瞎娘又悄悄的继续念叨:“大春是个苦命的孩子,你们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他不受那些坏人的欺负,让那些警察啥的离他远点。

  让这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好人有好报,让那些欺负他的恶人都遭报应。也不枉我为你们瞎一辈子的眼……”

  “原来瞎娘啥都知道,可是瞎娘当天为啥不问呢?”大春又开始回忆着那天发生的事情,终是明白了:那天一直都是自己在和瞎娘打马虎眼,所以瞎娘过后才啥也不问,原来是怕拆穿自己的谎言。

  轻轻关上房门,大春拿着扫帚清扫着已经干净的小院子,心里五味杂陈,原来这些天瞎娘总是不让自己出门的事情,现在想想,也都豁然开朗了。

  “瞎娘这是在担心自己出门就被坏人欺负,又害怕自己出了门被警察带走啊……”

  瞎娘一生苦,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他用最笨拙的方式来保护大春。就像是母鸡保护鸡仔一样,把孩子护在她并不强壮的翅膀底下,避免孩子受伤。

  大春心里温热一片,真的羡慕瞎娘的儿子,虽然他死得早,可是能在瞎娘的身边长大,在大春看来也是极尽奢侈的。

  “大春啊,”瞎娘从屋里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瓷碗,“还没收拾完呢?”

  大春赶紧走过去,回答道:“啊,就差扫扫地了。咋的了?”

  “快过来把这个喝了,”然后又神神秘秘的说:“对你好。”表情认真至极,不容置疑。大春知道大多数老人都迷信,想想瞎娘也是在给自己解心宽,痛快的答应了一声。

  接过碗却有点张不开嘴,白净的瓷碗里都是纸灰兑的水,拿在手上就闻见一股子烧纸味道。

  “瞎娘……这……”大春没法拒绝瞎娘,又有点打怵碗里的东西。

  “你别问,瞎娘不能给你窟窿桥上。”瞎娘打开另一只手,一块冰糖正在她手心,瞎娘像是再哄不吃药的孩子,又说:“快喝了,喝了我就让你出门溜达溜达。”

  大春把心一横,“大不了就是拉一通肚子,能咋的?”两眼一闭,没敢喘气,咕咚咕咚的把一碗纸灰水都喝了。

  纸灰呼在嗓子上,大春狠狠地咳嗽了一阵,瞎娘赶紧给他顺背,大春在窗户的反光上看见自己的脸,已经咳嗽紫了。

  “大春呐,你没事吧?”瞎娘听见大春没动静了,赶紧问道。

  “没事,瞎娘。”大春的嗓子都变动静了,他拍拍瞎娘的手,“瞎娘回屋吧,起风了。”瞎娘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门。

  “大春,等会你出去给瞎娘买点面碱,在上粮管处买点豆油,再挑一块猪肉膘。回来咱娘俩炼点荤油。”瞎娘把一个三角兜和一个白色塑料油桶递给大春,随后要从兜里拿钱。

  大春赶紧制止,“瞎娘,别的我兜里有钱。”说完没等瞎娘和他撕吧,就往门外走,“我出去溜达溜达,过会买完东西就回来。”

  瞎娘犟不过他,摸索着回了里屋又织起毛衣,“就差一个边,大春就能穿上新毛衣了,多好。”

  大春在家里头闷了好些天终于出了小院,把三角兜叠好放进裤子的侧兜里,大春在街上走了几步,天气还真是转暖了,一冬天灰突突的杨树,这会子都有些泛青了。

  这个点粮管处的人不多,只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胖嫂子在那里炸麻花,见大春走进来也没招呼,依旧在认真的炸着麻花。

  “大嫂,麻烦您给来半斤面碱,三斤豆油,和一块猪肥膘。”大春对那胖嫂子说道。

  “行,等我一会啊,还有两分钟出锅。”大嫂子说话嘎嘣溜脆,一看就是爽快泼辣的人,也难怪一个人就能管好粮管处零售部。

  “行,不着急。我上边上溜达溜达,回来给你钱。”大春说完就走出了粮管处。

  粮管处旁边就是一个小酒馆,没有牌匾,门上挂着一个红色的幌子。

  大春从他们钱路过,透过玻璃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许是那单层的玻璃不隔音,里面人说的话大春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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