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木逢春

  大春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这老头子还真是个当演员的料，说闹就能闹起来，干嚎了半天也没流一滴眼泪疙瘩，见大春已经不为所动，倒也是收敛了哭喊声音，对大春说道：

  “听说过皇城里头的木器局不？告诉你，我原来就在那当差，我师父走后，把所有的家伙事儿都留给我了。只可惜，我没有人往下传。”

  “皇城木器局？当差？”大春有些奇怪，莫非这老头真是一个老太监？这话又不敢问，只是看着这个说话做派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的老头子。

  “你小子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个不带把儿的？”老头子斜着眼看着大春，随后又笑了起来，“哈哈，不用想那么多，想问就问呗，我也没说我是个全和人啊。”

  “大爷，你要是没啥事，我就先回去了，你这活我可能干不了，你这明摆着是个行家，我可不想在这班门弄斧。”大春见老人嬉笑无常，也不行再继续逗留，语毕就抬腿往外走。

  “站住！”老头子有一把抓住大春的胳膊，蹲在地上撒起泼，“你别走。”随后顺手从桌子腿下边拿出一本垫桌角的黄皮书，“你在这待一会，我就把这书给你。”

  大春拿起那本书一看，上边的封面早已经有些风化，有一个角被压在桌子腿下边，现在已经被扯坏了，大春只是觉着这本书很有年头，从老头手里拿过来看了几眼，越看越挪不开眼睛，这上边全是红木家具雕刻花样，还有各种宫廷家具的制作图解，而且一看就不是近代的东西，上边写的字还是那种繁体字。

  这种手抄本，在当时应该是匠人自己研究出来的。里面的东西都是重点。

  大春整颗心都是一抖，这要是把这书给自己，按着这里面的制作方式，哪怕是做上一件家具，都能购卖上一个好价钱。

  大春这一年的生意可没有白做，自是知道这个城市里不缺有钱人，那这样的家具一定是有销路的。

  “你真愿意把这书给我？”大春居高临下的看着蹲坐在脚边拽着自己胳膊的老头子，忽然觉得他这人说话有些不靠谱于是又重新说了一遍：“我要是在这和你待上一会，你真愿意把你手里这本书给我？”

  “愿意啊，但是陪我待一会的时间里你得听我的话，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老头果然不出大春所料，满肚子坏水，还会出尔反尔。

  “听你的话？老爷子，这书我不要了。你要是让我去干什么伤天害理，有伤风化的事情，我可不敢。我还是先走吧。”说着他就要离开，老头子也不干了，马上反口又说：“我只让你帮我打点家具，不干别的总行吧？”

  大春一听，心里就有了主意，听这老头的话音也知道他从前也是一个会做木匠活的行家，他要是让自己干活，兴许还能教给自己一些制作木匠活的本事。

  那就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何况还有这么一本书，虽然有些薄，但是里面许多东西都写的清清楚楚，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本事？

  会做家具之后，自己和媳妇的日子那不是又有奔头了，大春当下把心一横，对这老头说道：“也成，我就和你在这待上一会，但是，你把这书给我了，你不心疼？”

  “哪有啥可心疼的，告诉你，那里头所有的东西，还有你看见的这些书里头的本事，我都记在脑袋里了，明白吗？都在脑袋里呢！”老头拿着那缺了一根手指头的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冲着大春显摆道。

  大春暗自惊讶：“如果所有的东西都记在了脑袋里，这老头不就是一个行走的木工教科书？”大春忽然感觉到这老头的价值，当即就起了想要和他学习木工活的想法，可是碍于他这种油盐不进的性格，如果自己表现的太过于明显，他一定会吊起来卖。

  说真的，这人除了一身的木匠本事之外，其余可圈可点的有点还真是没有。

  老头感觉出大春正在琢磨事情，以为他又要走，于是对大春说道：“小子，我跟你说，我这本书可是所有宝贝里最低档次的，你要是听我的话，老子都能教你盖宝塔。”

  大春被他的胡诌说的一乐，这老头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宝塔能是说做就能做的吗？不过从他说话的意思中，大春也明白了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个人的本事不差。终于大春没有忍住，看着蹲在地上的老头问道：“大爷，你说你手艺这么好，咋还能过的这么拮据呢？”

  那老头一听，倒是嘿嘿的乐了，“傻小子，木匠干活全凭借一双手，你说我这只手，还能用了吗？”老头举起自己的右手，在大春眼前晃了一晃，随后又说道：“我错就错在手艺太好，招了人的嫉妒。设了一个一个赌局，然后硬生生从我手上剁下来一根手指头啊。”

  说完他的神情黯淡了下来，也不拽着大春了，也不撒泼耍赖了。

  他这一放手，大春反而不走了，也蹲在了他的面前又问道：“那这屋子里的家具都是你自己做的？”

  “正是啊，那时候我的手还全和呢，现在不行了，缺了食指，连料都上不好了。”那老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叹息着。

  “大爷那你没有徒弟啥的吗？这好手艺没人接手，那不白瞎了吗？”大春问到，也是想知道这个老头有没有传人。

  “啥徒弟不徒弟的，老子跟你说，原来也收过两个，看着这书没有，让他们偷走不少呢。不过我也不是傻子，他们偷书的时候我把下册都藏起来了。”老头蹲在那笑嘻嘻的又说：“你看这书，没有上本只看下本能行，有上本没下本可就不成了，真到干大活的时候，那就玩不转了。”

  大春一看这老头正是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瞬间明白了什么，拿过老头要给他的那本书翻到最后一看，果然，那是一本分上下两部的书，手里这一本正是上部。

  “大爷啊，你这不是逗我玩呢？”大春把书还给他，笑着和他说着。

  “你好这小子心眼还挺多。”老头笑嘻嘻的站了起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赶紧走，快快，咱爷俩出去，今天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