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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夜色真美:三色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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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败序·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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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遇见你,何其有幸】

  浅绿的裙纱盖着若隐若现的细腿,容色清丽又充满灵气的女孩儿在古树上坐着,压着古树藤一遍又一遍晃着白净的嫩脚丫子。

  “怎么又坐树上去了?”有脚步声来,他皱起眉头似是疑惑似是不乐意地说,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两双绣鞋。

  走近树下,他稍稍伸手,小心翼翼为她穿着鞋子,不时耐心捉她那使坏肆意乱动的小脚。

  “生气了?”像是哄小孩子一般的口气,温柔而宠溺,他再次伸手一拉她的脚,双手稳稳接住惊呼中坠落的她,低低道:“我不娶妻。我只想看着你快快乐乐过一生罢了。”

  眼圈陡然一红,她发怔望向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话语哽在喉咙,竟是无言。

  【他是我命中的良人,我却不得眼】

  木然地坐在不朽神树下,一对秋水眸子被填充了无形的空。她一遍一遍回想刚刚的幕幕,心口像是被剜了一个无底洞,痛得她无法动弹。

  绿莹莹的树叶子轻声飘落,好似在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子。伴随着它们的落地,一个身穿绘有蛟龙的玄衣男子也悄然站在她面前。

  “还好吗?”他淡淡的嗓音吹散在她的耳边。

  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猛然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男人,先是鼻子一酸,却惶急忍住:“你怎么来了我我没事。”

  见她这般模样,本板起的俊脸马上因心软柔和了起来,蓝瞳中漾着温柔,轻轻叹息一声后在她旁边坐下,但什么也不说。

  “你不是”她眼角一瞄,忍不住犹豫道。

  “没有什么事比你更重要。”笑了笑,他一揉她的头,思绪都淹没在柔柔的笑意中。

  仿佛听惯了这句话般,过了一会儿她皱着脸呢喃:“难怪难怪”

  眸色微沉,他伸手把她揉入怀里,仍是暖暖的声音,可却是第一次说那么多话:“衍悦,你听好了,不是你的错。我会陪着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是生是死,我都在。我的快乐,就是我的悦。四海八荒,不及你半分眉眼。”

  泪珠终是夺眶而出,她携着几缕哭音无力道:“可我若快乐,他不快乐。他讨厌我。”

  身体一僵,略晃神,他哑然,是了,她与他不同。

  【原来我们终究不能在一起若有来世,换我载你的悲喜,渡你的苦厄,爱你爱到沦落疯人】

  “不要不要求求你放过他不要”谁清秀的脸庞挂满泪珠,一声声哭泣在沉寂的殿中缠绕,嘶哑着痛苦和挣扎。

  他全身血痕,夹杂着毒素的黑血渗透蓝色衣裳,俊脸上也有几道血痕,本来的绝色之颜却恐怖至极。蓝色的瞳孔积淀一片柔光,他艰难地吐气:“不要看不要哭好好活着”

  她努力挣脱侍卫钳制自己的手,看着他这般,心早已痛得没了知觉,觉得脑子直发晕,只麻木惨然地看向另一个男人:“你到底,要如何?”

  “做我的妃。”他轻笑,走到她面前,抬手为她拭泪,心中竟一阵难受,可想到那个人,便畅快不已。

  【——是我,奢求了】

  “你,可真的想好了?”他抓住她的玉手,一对蓝瞳幽幽凝着她,竟是从未见过的阴沉,出口复杂地问道。

  “是。”她缓缓点头,低垂的眸里闪烁着执着与坚定。

  言罢,他脸色一白,渐渐松开了手,然后落寞笑笑,他与她也是一样呢

  那年,如花的女子奔向自己朝朝暮暮的意中人,抛开身后的一切,不惜代价,渴望能站在他身边。

  而回应她的,只是永久的缄默,甚至厌恶。

  “你能对任何人以礼相待,为何独独对我特殊?”

  “若是有一人缠了你很久,每天都在你耳边聒噪,你还能以礼相待吗?”

  怔怔地望着这个明明就在她眼前,却仿佛和她相隔天地的人,眸中凄凄,映出来的满是那人毫无风浪的面容。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平安无事】

  那年,妙龄女子终究逃不过宿命,绝望地拖着着一副几乎只剩身体的躯壳在这个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的天地间接受了自己任性的结果。

  却不想有一人硬生生将宿命扭转,耗尽自己的命数,燃烧自己的生命,替女子挡下一切。只恨自己下不了决心,能对所有人狠心,能予他人笑脸春风背后暗插一刀。唯独一个她,难以割舍,不忍伤害。盼她好,盼她一切安好。

  “你不在乎任何人了,那你可知,有人在乎你。”一贯的温柔,一贯的疼惜,这句话像在他心里重复了千千万万遍,自然地脱口而出。

  神树旁花开遍地,是花神回来了。

  “不是说要和我做夫妻,不是说好了阿然你怎么说话不算话怎么就不作数了呢”

  “你说是生是死你都在在我身边的可我是生啊!”

  “可我现在是生啊你你怎么不在了我对不起对不起”

  【舍弃我的那一刻,向来不是你的谁的我,对你来说,是你的什么人】

  “清绫!”

  短剑没入心口,她骤然睁大眼睛,疼痛传遍全身,殷红色花朵在浅蓝中染开。一点晶莹沁出眼角,划伤了半边如玉脸颊。

  如何舍得怎么舍得他竟然舍得原来结果是这般啊

  “鬼门一遭,衍悦什么都通透了。自知惹嫌,以后断不会再逐着殿下。东庙时欠下的命债方已还清。殿下如此和绫姐姐真心相爱,衍悦在这里祝殿下和绫姐姐长长久久,携手白头。”几日寡语的她轻启毫无血色的唇,淡淡地言说着。在心口的疼痛好像随话语触发,席卷着无尽的凄凉而来,麻木地痛着,她也无能为力了。

  愣了一下,似是要窥探此话的真假,他望进她一眸深潭,却未捕捉到任何情绪,心中微堵,难受得紧。

  张口竟不知说什么,只能低声吩咐她:“好好休息。”转身离去时眸底暴露几分狼狈和茫然,他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和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她一瞬瓦解淡然的姿态,眼泪如决了堤的洪水在眼里外涌,冲开了层层防备,解锁了她深爱多年后如今带来的痛楚。

  “为君生为君死为君的心上人。”她惨凄凄一笑,满是嘲讽。摸着心口,仍是一片酸楚和钻心的痛。病态的容颜映着疲倦,她累了,缓缓闭上双眼,靠在床边却没躺下。

  不知道在门外听了多久的人,悄声走进房门,心疼地把睡着的她扶下,再盖好了锦被,怜惜地轻握她小手,低喃:“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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