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蓁

  瘦瘦小小的士兵趴在队长的背上，能感觉到他胸腔里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就像用了很多年的风箱，在做最后的抗争。

  身后已经传来了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士兵的眼里滚下泪水，他颤抖地说道：“队长，把我放下来吧，不然咱们俩一个也活不了。”

  “你别乱想，宁远城就在前面。”队长身子一僵，努力从牙缝中挤出字来。

  嘴上这样说着，小队长的心里却是一片黑暗。

  “队长，别再坚持了，万一我们都死在外面，谁把消息递进去呢。”

  马蹄声轰轰响起，近到他们俩人甚至能闻到敌人身上所传来的血腥气息。

  小队长的心里一片绝望，后悔和遗憾相互交杂。

  也许他真的应该把阿罗放下，自己先走，至少还有人能去宁远报信。

  绝望和害怕侵蚀了他的身子，心气一松，小队长再也跑不动，把阿罗放下，他也瘫倒在地上。

  阿罗不忍再说什么，和队长一起闭着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劲风铺面而来，刀上附着的血腥气飘在空中。

  阿罗条形反射的把头一缩，颤抖不已。

  “嘭”的一声，预期的剧痛却没有到来。耳边传来金戈交接的声音，有人的闷哼声和打斗声传来。

  把眼睛轻轻睁开一条缝，阿罗惊讶的发现，有两队人马缠斗在了一起。

  愣了几下，他方才反应过来！

  刚刚到马蹄声，并不只是一个方向传来的，宁远城里的援军出来了。

  和旁边一样刚刚反应过来的队长对视了一眼，他们俩的脸色煞白，喘不过气来，一种劫后余生的浓浓后怕感笼罩在心里。

  黑衣人看到宁远城里的士兵出来，也不愿意跟他们颤抖，似乎对这附近很熟悉，拆了几招以后就纷纷四散而逃，须臾之间便隐去了身形。

  宁远的将领看到这幅景象，面色沉沉。对辽东的守备情况如此熟悉，兵力还如此精良，发动这次攻击的人选是谁，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战争最残忍的，不是荷尔蒙爆棚的拼杀时刻，最残忍的是当它短暂的相触结束后，收拾残局时的触目惊心。

  当宁远的士兵来到几十里之外的城墙之时，这里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满目的鲜血和未燃烧完全的灰烬。

  “八百里加急，传信金陵。通知各队，警戒状态，随时准备战斗。”

  “你们看看！”奏折嘭的一声被甩在桌案上，沈忱额头上青筋暴起。

  “勋贵们可还有用？！”宁远奏本进到金陵，沈忱刚翻开就气的眉头直跳。

  高家余孽居然跟高句丽人混在了一起，这就罢了。沈慎在的三年啥事没有，一把权力交回勋贵的手中，边境就被侵犯了。

  十个哨所，仅有两人生还，一夜损失了近八百的士兵。

  用手支着额头，沈忱的心都在滴血，这八百个人不是死在战场上，是死在他高家余孽的手上。

  这八百个士兵流的血，浸没了他的双手。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皇帝的眉头。

  而且皇帝提到了宁王，也不知道是明夸暗贬还是怎么，故此众人都不敢接话。

  沈慎面无表情地思索了一会儿，对着沈忱道：“哥，让他们下去吧。”

  沈忱对着这些大臣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滚出勤政殿。

  “哥，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人都走了以后，沈慎走过去，淡淡地看着沈忱道。

  沈忱愣住了，苦笑地摇摇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们是我的人民，若不是高庆孽贼，又怎么会如此。”

  “而且，若不是顾忌我，你本可以在辽东大展拳脚，又何必把军权还给那些老东西。”

  “总要一步步来。”沈慎摇摇头，沉默安慰。

  “你看，现在怎么办？”

  “我和魏冰去辽东。”

  “好，”说着，沈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可是他们估计不会再贸然进攻。毕竟何正是高庆最忠诚的心腹。”

  “他或是躲在暗处，猛然一击；或是回到高句丽，拖累我军注意。那些老家伙必然等着你犯错，才好经营。”

  沈慎笑笑：“不是还有哥吗？”

  无奈地看了弟弟一眼，沈忱也笑了笑：“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谁才是皇帝。”

  “哥，我此去不知道要多久，你答应我一件事。”

  沈忱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突然福至心灵的坏笑了一下，“我知道了，镇国公的女儿，那个小丫头。”

  “是不是想让我当回月老啊？”

  难得看到弟弟别扭而不说话的样子，沈忱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好起来。

  “要哥给你颁个旨，金口玉言的定个婚吗，免得那小丫头趁你不在的时候嫁人了。”

  摇摇头，沈慎淡淡道：“她暂时不愿意，你别吓到她。”

  沈忱瞪圆了眼睛，“还有谁不想嫁给我弟弟？！可以可以，果然是父皇封的乐安县主。”

  瞥了他哥一眼，沈慎想尽快结束这个让他耳畔发热的话题：“你多注意那个公主。”

  “高句丽反叛，卡蒙族不可能没有动静。”

  沈忱也肃了脸色，点点头：“纳云公主进京，估计是冲着我来的，想当我后妃。”

  摇摇头，沈慎纠正道：“还不止。”

  脸色沉了下来，沈忱冷冷道：“皇后吗，可真敢想。”

  突然咦了一下，宣文帝又抓住了脑海中的一些思绪：“难道，你让我看着那个小丫头，是怕纳云公主趁火打劫，在此时提出要让她去和亲吗？”

  沈慎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太毒了。”宣文帝啧啧感叹道：“诶，你说这次的行动，卡蒙族知道吗？有没有和高句丽联合？”

  “我不知道。”沈慎淡淡说道：“蠢，或者自作聪明，且看他们如何行动。”

  一天后，宣文帝下了旨令，昭告天下，高清余孽伙贼心不死，将派宁王领军前去清剿。

  “大宣的皇帝究竟知不知道，高句丽人也牵扯在里面？”纳云公主对着维齐发问。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对于维齐来说，这个问题十分莫名其妙。

  跟蠢人说话，就是费脑子。那个蠢女人的部族，同样也蠢。

  暗暗叹了口气，纳云公主只能正视现实，在大宣的腹地，她能相信的也就只有这个蠢人。

  “若光是高庆余孽，与我们无碍。若加上高句丽，对卡蒙就不知是福还是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