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蓁

  “什么？皇上判了曹司彦秋后处斩，判了黎城阳徒刑三千里直到尚阳堡？”申妙如满面惊诧，手指不住颤抖。

  芙蕖也面色惨白，“唐大人让我转告给您的，他还让您最近千万要收敛生息，以安静养胎为重。”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用颤抖的手盖住自己的肚子，申妙如眼睛睁地大大，良久终于轻轻闭上眼，终究还是抵不过。

  “让唐大人派人来，我要知道究竟为什么。”深吸一口气，她重新睁眼，定定看着芙蕖道。

  “皇后娘娘，于总管派人来宣旨了。”海棠在门外低声催促道。

  对视了一眼，申妙如心中沉沉，虽仗着有孕在身，她并不多怕。可恨不知道曹司彦和黎城阳到底被判了什么罪，心中没底。

  “让他进来吧。”申妙如强装淡定地吩咐道。

  于德忠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笑着对申妙如说：“恭喜皇后娘娘，东海那边进上来的珊瑚和宝珠，还有苗疆那边的珍惜药材，最新款的云锦蜀锦。”

  “皇上让我带了最好的来，全都赏赐给娘娘。”

  “娘娘给长公主那里和各位太妃那里分上一点，剩下的再赐点给可您心的秀女就行。”

  于德忠笑地真诚，倒让申妙如心中有了一点想法。

  “倒累着皇上了，听说这两天朝政上可不太平。皇上这时候还分心想着我。”

  申妙如笑地意味深长，看向于德忠的眼睛。

  于德忠笑了笑：“看您说的，您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地位特殊，朝政的风波再怎么诡谲，也波及不到您啊。”

  “不过呢，您身怀有孕，万事且当以自己的身子为主，那些繁杂琐事，您就不要多想了。”

  申妙如愣了愣，似是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半晌，她没有笑，行了个礼，“告诉皇上，多谢他费心了。”

  太监把流光溢彩的珍宝铺陈在了坤宁宫的外面，声势浩大，引得过路的宫人不免驻足偷看。

  申妙如看着宫内宫外的羡慕眼光，脸上满是喜悦，眼角却殊无笑意。

  待于德忠走后，芙蕖领着赏赐单子来问申妙如东西该如何处置，收到库中，还是放在殿内。

  “把那做半人高的珊瑚，放在前殿最打眼的地方。”

  “剩下的云锦裁一身褙子，蜀锦用来给我绷鞋面儿。”

  “收拾出一身衣服来，过几天我穿去给皇上谢恩。”

  芙蕖点点头，立时就出门忙着指挥起来。看到海棠在廊下不言不语，笑着走过去。

  “怎么了？皇上赏了娘娘这么多奇珍异宝的，你还不高兴啊？”芙蕖轻轻说道。

  摇摇头，海棠反问芙蕖：“自从那天皇上知道娘娘有喜了之后，可曾来坤宁宫看望过娘娘？”

  芙蕖面色一凛，“这……皇上国务繁重，太忙顾不过来也是有的。”

  “我听说前天皇上还去了天一阁，又怎会没有时间？”

  “一边才处置了那曹大人和黎大人，一边就派于公公送来这些宝贝，岂不像是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儿？”

  “还有，”海棠犹豫了一会儿，似是考虑这话该不该说，“这些东西虽贵重，却不过是下边儿进上来的。”

  “皇上可没费到这里……”海棠指指胸口心脏的位置。

  “若真心想送，我们皇后做姑娘的时候再不爱这些珊瑚金珠的，喜欢的倒是素雅的那个路子。”

  海棠多说一句，芙蕖的脸色就更沉下一分，刚刚指挥的热情也没有了。

  半晌，她方才轻轻说道，“也许，等小皇子出生，这一切就会不一样了。皇上和娘娘，也许感情会重新粘合在一起。”

  点点头，海棠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附和道：“希望如此罢……”

  谁都知道，曹司彦和黎城阳的事情是一颗引路棋子，它的意义就在于，测试宣文帝的心意。

  宣太宗在位的时候，浙党一家独大，而到宣文帝的时候，虽然首辅还是浙党之人，朝廷上一些重要的位置却已然换成了东亭党人。

  工部不算什么特别重要的部门，而两淮转运司也是一个不重要的部门。

  但是一个有技术，一个有油水，两个都必不可少。

  故此，作为投石探路的棋子再好不过，不论是赢是输，东亭党都不会付出太大的代价。

  然而任何事情，即使计划地再完美无缺，始终都会存在变数。

  陆询，是这个棋局中的第一个变数，而皇后怀孕，则是最关键的变数。

  搭上顾兰溪，陆询抛出了自己的橄榄枝，以让东亭党对齐伯均不闻不问为条件，把曹司彦贪墨的证据和他爱妾是水匪鸦青子女儿的事实一并摆到沈忱的龙案前。

  东亭党有机会在这一局中先下一城。

  然而，申妙如有喜了，这个孩子，它大于一切的暗中运作，他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浙党有更大的机会绝地反击。

  一切，只在沈忱的心意中间。

  现在的结果，对于东亭党来说，并不乐观。虽然曹司彦死刑，黎城阳流放尚阳堡；信任的工部侍郎和两淮转运使却是给了两边都不沾的人，申妙如皇后地位半点无损。

  即便浙党声威有损，将来龙子出生，便是更上一层。

  对于浙党来说，也是晴天霹雳，本以为申皇后肚子里的是免死金牌，却没想到宣文帝会做出如此严厉的惩罚。

  虽然赏赐给了皇后许多东西，却损失了两个重要的位置，党中也人心惶惶。

  这一局棋，两败皆伤。

  透过唐光的夫人，申妙如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

  “蠢货！那曹司彦就是一个愚蠢至极的蠢货！居然娶个水匪头子的女儿做小妾，扬州瘦马，北地胭脂有的是，便是要个官家小姐也非臆想，偏偏要……！”

  芙蕖看着申妙如横眉怒目，急得不行，“娘娘，您这样生气，不仅伤身子，更要小心腹中的小皇子啊。”

  使了个眼色，小宫女赶忙端来热热的红豆乌鸡汤。

  “御膳房刚做好的，您喝了，补气益血，也缓缓再说。”

  自从皇后有孕之后，御膳房每天都炖着乌鸡汤，按着太医的吩咐，里面换了各种不同的补身药材一起炖煮。

  申妙如端着汤抿了一下，方才抚了抚胸口顺气，把鸡汤放下，却斜了一眼芙蕖：“什么时候，芙蕖姑姑都做了我的主了？”

  虽是笑着说出这句话，可语气却明明白白告诉了芙蕖，皇后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