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蓁

  送走魏深一行人，魏凌倒有些疑问。他奶奶向来不是小气的人，况且这又是为魏氏一族繁荣的好事，怎么好像并不愿意似的。

  “祖母，您为什么不立时应了他？”秉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况且又是自己的祖母，魏凌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老太君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的小孙子一眼，“这你都不知道吗？且自己找答案去。”

  魏凌挠挠头，不明白祖母闹这一出是干嘛。唐墨安和魏蓁却都各个暗自点头。

  太轻易得来的，总是不会珍惜。若这族长一开口，老太君就答应他，反倒容易给人一种错觉，以后要的更加频繁。

  急他一下，再晾一顿时间。下次若有什么要求，想到这一段，先就怯了三分，不到不得已之时也就不会来恳求了。

  “墨安，你就住在西边的院子吧。那里有一角门，自己出去也方便。”

  “东西都派人给你备好了，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

  老太君和蔼地看着唐墨安说道，唐墨安心里明镜儿也似的，这是魏家要关起门来说自家话了，让他先避开的意思。否则的话，老太君肯定会留他一起用个饭再说的。

  “让您多有费心了。”唐墨安恭敬地行了个礼，先就带着随从小厮们离开。

  眼看着少年青竹一般都背影渐渐走远，老太君在心里默默点头。

  当初在栖霞寺看着，还是一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孩子，现下倒是越来越沉稳了。

  “阿凌，蓁蓁，你们俩随我来。”老太君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重，向前方缓缓走去。

  魏凌和魏蓁对看了一眼，彼此心里都咯噔一下，并不知道祖母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

  沿着中轴线走进庄子的最深处，祖孙三人站在一个朴实无华的建筑前面，然而其上却并没有匾额。

  “进去吧。”老太君沉沉地说到。

  门很沉，魏凌用了一些劲方才推开，里面透出灯火的光芒。

  突然有些了然，魏蓁好像知道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天还需要点这么多灯的地方，好像也只有祠堂了。

  “你们给列祖列宗行个礼吧。”

  魏家这一脉虽然家道中落过，但族谱依旧保留地很是妥当。所以，一整面墙被摆放地满满当当，每一块牌子前面都点了一盏长明灯。

  魏凌和魏蓁一一恭敬地拜了过去，到最后一个方是他们的祖父。两人虽然对祖父的印象都不深，但是记忆里也是很疼爱他们的，看着这块写了名讳的牌子，眼眶都酸涩了起来。

  “你们祖父说，这里不要写祠堂二字。人……都是有今生，没来世的，不过是给后人一个纪念的地方罢了。”

  似乎到了余杭，向来刚强的她也会多愁善感些。

  老太君自嘲地笑笑，“你们祖父总是有那么多道理，可全都是歪理。”

  祖母的笑容中带着深深的怀念和苦涩，魏凌魏蓁二人，一时间都看得痴了。

  “阿凌，你先去自己的院子里休整下罢，霜降会带着你去的。”拍了拍小孙子的肩膀，老太君示意她还有话和魏蓁说。

  “蓁蓁……你有没有奇怪，这里并没有你生母的名字。”

  魏蓁点点头，她刚刚就注意到了，可以为是姨娘不能配享祭祀。

  “我想，你娘怕是不愿意待在魏家的宗祠里。所以我把她的坟葬在了一个风景很好的地方，那里……对着金陵的方向。”

  “明天去看看吧，你陈爷爷也在那里结庐而居。”

  叶宜是一只自由的鸟儿，不管生前还是死后，她都不应该被拘禁在魏家的这方天地里。

  她有她更广阔的世界。

  老太君摸了摸小孙女的头发，“你别怪你娘，她心里很苦，却也很爱你。”

  这是祖孙两人第一次谈论叶宜的事情，其他时候，这个名字都像是镇国公府里的一个禁忌。

  “你长大了，都要嫁人了，也是时候该知道你娘当年的一些事情了。祖母这里能告诉你的，不过是我眼中的叶宜，明日里你也可以问问陈院判，他心里有跟我这儿不一样的叶宜。”

  魏蓁伸出手，揽住了眼前这位老妇人。自从上次入宫前的那一抱之后，她便再没从老太君这里寻找安慰过。

  只是这次，更像是她来安慰祖母。

  “祖母，”小姑娘的声音带了些鼻音，听起来多几分感性，“您已经做的很好了。”

  说完，魏蓁轻轻拍拍祖母的背，好像她才是个孩子。

  叶宜是命运插在镇国公府身上的一颗刺，她很痛，而因为柔软的心，镇国公府里的人也同样感受到这份痛。

  孙女的肩膀细弱，将她牢牢地揽住。太君依旧眼中无泪，却慢慢将身体的重量靠在了魏蓁的身上。

  ……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来向老太君请安。

  老太君笑着看他们三人道：“既然在魏家的地头上，我也不拦着你们，且好好地去玩吧。”

  “只一条，回不回来都要与我通个信儿，别叫我担心。”

  三人乖巧地点点头，魏凌左看看唐墨安，右看看魏蓁，好奇道：“你俩今天都去哪儿？”

  怎么每个人都穿一身素色，反把他衬得跟个锦毛鸡似的。

  “我去尝试尝试，能不能见到柳先生。”

  要去看先生，自然不能穿地太过高调，反倒引人不喜。

  唐墨安想了想，看似温文儒雅的邀请到：“阿凌要不要跟我同去？”

  对于学术上面的事情，魏凌向来警惕性很高。他一眼就看穿唐墨安的不怀好意，“呸，你当我不知道那个柳先生的名号吗？”

  “狂书生，鬼见愁，清溪山下，无人留。”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唐墨安肯定是想拉着他做垫背的，大家一起出丑。

  既然被拆穿了，唐墨安也不尴尬，只摸着鼻子笑。

  魏凌又转向魏蓁问道：“蓁蓁，你去哪里玩儿啊？小姑娘家家的，出去玩穿这么素干嘛，你去换一身五彩斑斓的衣服来吧。”

  魏蓁还没答言，老太君先自呸了孙子一声，“什么五彩斑斓的，你妹妹是一只大锦鸡吗？我看你今天穿的就像一只！”

  说罢，老太君突然想到一件事，“不如你们三人一起去吧，陈院判就住在清溪山上。”

  “阿凌，你也跟着你妹妹，代我去向陈院判问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