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蓁

  清溪山在魏家庄的东北方向，越过清溪山便是隔壁的村镇，它就像是一道分界线般。

  陈院判早就接到魏家庄派人送来的信，早早就下山来接魏蓁一行人。

  离了金陵那方天地，他倒更见精神矍铄。

  看到魏蓁从马车上盈盈下来，陈院判的脸笑地像开了花儿，他看魏蓁就好像在看自己的外孙女儿一般。

  “真是……蓁蓁都长这么大了。”他喜不自禁，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陈爷爷！”魏蓁甜甜地喊到，从车上跳了下来，几步跑到陈院判的身边拉住他的手，“好久不见，您精神真旺健！”

  陈院判看着小姑娘呵呵直笑，“这里山清水秀，适合我老人家养老。”

  “陈爷爷，您也太偏心了些！”魏凌孩子气地抱怨道，“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嘿！你这小子，你别皮的大家头疼就行了。”陈院判笑着敲了敲魏凌的肩膀，又将视线投向站在两人身后的唐墨安。

  “陈爷爷好，小子是唐墨安，家中祖母和白老太君是好友。”

  陈院判笑着点点头，“你应该是唐首辅的小儿子吧，之前去你们府上的时候见过一面。”

  唐墨安愣了下，没想到这位老人家记忆里如此好。

  “你不是去找那位狂书生的吗？怎么还在这里，老跟着我们干嘛？”魏凌翻了一个白眼给唐墨安，十分不满于他的存在。

  “来者是客，都跟我来吧，去看看我的药圃。”

  魏凌不过是只张牙舞爪的纸老虎罢了，更何况还有长辈在场，唐墨安全不在意，只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陈院判虽然算是隐居，可居住的环境却是魏家派人专门帮着建造的。没有雕梁画栋，但却简洁舒适，屋子后面还有一方清泉，汩汩地流进药圃的水道中。

  药圃里种满了奇花异草，这时节仍旧有花盛开，清香隐隐。

  “你们千万小心，可别乱摘乱弄。很多是有毒的。”陈院判嘴上说的是你们，眼睛却只盯着魏凌一个人。

  魏凌自觉地噢了一声，暗暗收回自己刚要作孽的爪子。

  “你们俩在这里慢慢看吧，蓁蓁，你随我来。”陈院判对着魏蓁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魏蓁点点头，乖巧地跟了上去。旁边魏凌刚要出声，却被唐墨安一扇子拦住。

  “你没注意到蓁蓁今天穿戴的衣服首饰吗？”他转过头，淡淡地问魏凌。

  “不就是有点儿素吗？”不明所以的魏凌实话实说。

  唐墨安摇摇头，不懂镇国公府的智慧是怎么分配的。

  一家子聪明人，偏偏出了魏凌这个愣头青。

  “她穿这么素，头上戴的也是银饰品，两位长辈却什么话都没有说，这还不够明显吗！”

  魏凌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看着唐墨安，“我知道了！”

  唐墨安刚想翻个白眼夸夸他还算有点脑子，却立马被魏凌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是不是蓁蓁想着到山里来，衣服太好看没用，万一扯坏了首饰掉了多心疼，所以就打扮的简简单单的。”

  说完以后，魏凌还做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挺挺胸脯等待周围的群众夸赞。

  “咳咳咳！”

  可惜唯一的观众唐墨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正在疯狂咳嗽，委实无法欣赏他的表情。

  对于这样的思想清奇的家伙，唐墨安决定还是直话直说。

  “我估计你们家有什么长辈就葬在这片山上，而且是对蓁蓁很重要的人。”

  “我们家的都葬在……”魏凌刚疑惑地开口，就被唐墨安打断，“我估计可能就是她的生母。”

  啊……

  魏凌的嘴巴像是被塞了一个核桃一般长在那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提起那位叶姨娘，他已经完全忘记魏蓁和自己，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了。

  他只比魏蓁大一岁，因此对那位叶姨娘也没什么印象。只有在母亲偶尔对着一个发簪愣神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家里还曾有过这样一号人的存在。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去看看？”

  毕竟那位叶姨娘，也算是自己的庶母。不知道且还算了，既然知道了却不去悼念，恐怕于礼不合。

  唐墨安摇摇头，“不用了，我想长辈们既然不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知道。”

  魏凌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心里却知道唐墨安比自己聪明许多。既然大才子都这样说了，他也不会自寻烦恼。

  看着没心没肺的魏凌恣意地在药圃里东逛逛西逛逛，唐墨安轻轻叹了口气。

  有些话因为触及了别人家的秘辛，所以他刚刚并没有选择说出来。

  想必这位叶姨娘，也并不愿意待在镇国公府吧。

  魏蓁跟着陈院判一路行去。

  转过那方泉水，后面别有洞天。

  不知什么原因，越往前走，气温越高。明明是秋天，却暖和地好似春天一般。

  道路两旁种植了更多的草木，有的居然是后世中只有在热带才会出现的树种。

  头上有汗珠微微沁出，魏蓁扯了袖子微微地扇起风来。

  “是不是觉得热了？”陈院判略感歉意地看着小姑娘，“是我的错，倒忘记派人跟你说一声了。”

  魏蓁笑道：“也没什么，只不过这里的温度怎么如此高？”

  “你到了前面，就知道了。”陈院判和蔼地笑笑，并未多做回答。

  没行多久，前方豁然开阔，却原来是一个温泉湖。

  湖面上有蓝色的微光，从空中落到湖面上。

  周围传来淡淡地香味，像是初夏夜风的味道。

  “这里……”魏蓁说不出话来，被造物的神奇深深震撼。

  “这里是你娘长眠的地方。”陈院判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对着前方笑地满足。

  终于能带着蓁蓁来阿宜面前，他毕生的心愿都已经实现。

  湖边有一个小小的土堆，前面没有立碑，只在土堆上有一束花环。

  魏蓁往前走了两步，不自由主地跪在了土堆的前面。

  她的身体好像有意识一般做出了这样的举动，魏蓁的思绪却没跟上，心中一片茫然。

  陈院判轻轻叹口气，蓁蓁记不得阿宜，也是应该。毕竟那时候，她还只在襁褓之中。

  “嫁入镇国公府，你娘并不愿意的。”苍老的声音开始了悠长的诉说，一个更加丰满立体的叶宜，逐渐在魏蓁的脑海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