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六章 白日
污言秽语,高声的叫骂并没有持续多久,吴彤就被两个牢头按着脸塞了一嘴子菜糠进去。
这还是估计到唐墨安在场,并没有直接骂骂咧咧地进行一些更方便的教育。
“满嘴里胡吣些什么,赏你点饭好好地享受去吧。”
“别跟你堂哥一样不知好赖,现在也只能当个废人了。”
牢头一脚踢在吴彤的背上,后者却似破麻袋一般毫无所觉。
吴起嘴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满嘴的一团东西,却又舍不得将菜糠吐出来,只能含着慢慢咽下去。
周遭的吴家小子们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吴起,却又惧于他向来的威力,不敢上前抢夺。
牢头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过脸来换了一副神色,“唐公子别听他满嘴里胡吣,在这儿待久了,脑子出了点问题。”
唐墨安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点点头。身处地狱还能坦然自若地笑出来,他希望能达到这个境界,只是现在看来,还差的太远。
两个牢头对着他拱拱手,就走了出去。唐墨安苦笑地低下头来,慢慢落座在看起来尚算干净的椅子上。
那牢头换了一副神色,可目光却隐藏不住,眼睛深处明晃晃的轻蔑刺痛了他的心。
不知道祖母、父亲母亲和哥哥嫂子,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唐墨安静静合上眼,努力让自己陷入隔离的状态。
……
申妙如踱着步走在宫里,长长的金边蜀锦在猩红色的地衣上拖出一道痕迹。
这么看来,沈忱并不很想处理唐光啊。
三司会审,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个行政机关组成三法司,必要三司都得到一致的结果才被认可。
最后,三法司会将审判的结果上报给皇帝,若是皇帝不批,会审依旧算不得准。
沈忱此举,看似是因为事关重大,所以不得不慎重,实际上只是想保唐光一手而已。
唐光的罪名,一日不得到确凿的证实,浙党就会一日处在群龙无首的阶段。
而且沈忱心里明白的很,唐光的罪名有多少是牵强附会,有多少是官宦共有的毛病。
被群臣压着做决定,他心里肯定不愿意。
申妙如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便是皇帝富有四海又怎么样,形势比人强的时候,照样不得不低头。
明君不比昏君,连杀人都不能肆意。
“去跟周从说,他求的事情,本宫自会一一实现。”
“只是现在风口浪尖,需要徐徐图之。”
申妙如眼波流转,“还有,让他再加一把火,把局势烧的更旺些。”
乾清宫里的沈忱,确实如申妙如所想,并不愿唐光就这么倒下。
他虽也有废了唐光的意思在,但也应该是在合适的时间,深思熟虑地做这个决定。
而不能是现在这样,被逼迫着前行。
“皇上,句容那边传来消息,宁王殿下的伤势恢复良好,还有半个疗程的时间就能出关了。”
朱贤海见缝插针地报告上好消息,也确实如他所料一般,松了皇帝的眉头。
这几天难得听到一个令人愉悦的事情,沈忱放下手中的奏折,长出了一口气。
阿慎能恢复,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在明年大婚的时候,还要再给他升个官位才是。
想到弟弟的婚事,魏文帝又不禁联想到了魏家。
“给魏湛清的密折回了吗?”
“禀皇上,折子刚刚才到,奴才本来就要说的。”朱贤海抬头看了沈忱一眼,赶忙让小太监把回复的折子拿过来。
一目十行的扫过密折,沈忱面无表情的用手指敲击着桌子。
他给魏湛清的密折虽然不是明令,只是暗示,可混了官场几十年的老油子,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无非是想装死罢了。
偏偏让魏湛清上折给唐光求情这种事情,自己根本不可能发一道谕旨来要求。
文管集团和武将势力,明面上虽然没有瓜葛,界限划的分明。
可实际上又怎么能会没有往来。
沈忱也明白,唐光现在很难保全,他本想着让魏湛清以局外人的身份进言,不需要说服百官,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接续下去的理由罢了。
魏蓁马上就要成为宁王妃了,镇国公府多多少少跟皇家也算是同气连枝的自己人,却万万没想到魏湛清居然会在此时装傻。
沈忱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一出把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如此,唐光可能真的要保不住了。
魏湛清怎么回事!是不是长在太原,天高皇帝远,需要敲打一下了。
越想越心浮气躁,沈忱觉得周身发热,血液在太阳穴上汩汩跳动,脑子里又想起申采女曼妙洁白的胴体来。
“皇上您怎么了?要不要让太医来瞧瞧?”朱贤海觑着沈忱的脸色,小心地进言。
太监尖细的声音,瞬间将沈忱从旖旎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骤然开口,声音沙哑:“让申采女过来。”
白日里见嫔妃,这样的事情已经有些于礼不合,从前魏文帝绝不会提这样的要求。
朱贤海隐秘地挑了挑眉毛,并没有半分劝阻,恭敬地答应了下来。
后宫里是瞒不住事情的,皇帝白日召见申采女的消息宛如插了翅膀一般,还没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
连闭门不出良久的周卿蕙和秦琢心也不免有所耳闻。
周卿蕙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手上做的缠枝花床帘,却终究萎顿下来,一针一线地好好绣着。
在宫里这么长时间,早把她外边的锋芒磨得圆滑。
用镀银的小剪子剪断线头,周卿蕙拿起床帘对着窗户外射进来的阳光仔仔细细地看。
床帘配色雅致,细心描绘的缠枝纹更是巧夺天工。
周卿蕙暗暗点了点头,十几天不眠不休花功夫做出来的东西,她会好好地送给申采女。
父亲说的对,若是一时的厉害,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总要笑到最后才算赢家。
那边屋子里的秦琢心也在对着阳光绣花,不过是做一件衣服。
没有多长的时间,魏蓁就要嫁人了,她虽不能亲自到场祝贺,却想给蓁蓁做一套最美丽的衣服以表心意。
星辰轻描淡写地说完这件新鲜事,秦琢心笑笑,依旧专心致志地做着手中活计。
却不防被银针戳了一下,一滴血液很快渗了下去,只在绸缎上留下一个暗红色的印迹。
秦琢心怔楞了一下,暗暗苦笑,人果然还是骗不了自己。
不过,现在,她也大约可以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