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世

  火，盈眼的火。

  在风里，焦土和尘埃的气息蔓延。

  楚晓晓已经快要不记得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了，本来她以为这些东西都该永远地保留、沉寂，然后死在记忆之海里，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再将它捡起来。

  大地断断续续地震颤着，地震的主震刚刚过去，余震却仍旧可怕，横波与纵波肆意扭曲着房屋、小溪、谷仓与高塔，把小小的村庄一口气推倒摊在地上。盖亚女神用摧枯拉朽的力量撕扯着地面，把山丘和马路生生分离，四散的田鼠和受惊的牛羊慌乱逃窜着，偶尔有动物坠落进地裂缝里，却没有同类有时间去救它。

  倾斜直下的斜坡整片整片地滑下来，如一跃而下的巨兽，狂暴地摧折每一座下方的屋子和每一条摇曳的裂桥。

  火焰在空气和风里燃烧蔓延，点燃半塌的房梁和无边的原野，又朝着大片的杨木树林吞噬而去。

  在这死亡的灾难中，无数的人哀嚎和奋身逃离，唯有一个很小的女孩在那村中老井旁的巨树下彷徨地站立。

  那是她与他约定的地方，不论发生什么都要两个人在一起。

  小男孩可爱的模样在她的脑海里依稀浮现。回忆里的他是那样亲切和真实，好像触手可及一般。

  “咱们说好了，以后不管出什么事，咱俩都要在一起！”

  男孩晶莹的大眼睛好似在诉说着什么。

  “好啊好啊，咱们拉勾！”

  “好，拉勾！”

  “等等，要是我走丢，找不到你了怎么办？”女孩天真地问道，稚嫩的脸上带着红晕。

  “要是找不到我了，你就来这棵大树下面，我会在这儿等你的。”

  而现在，女孩徘徊在约定的地方，看着巨树在地震中身体微微摇晃，青绿的树叶落了满地。

  他还没有来。

  “晓晓，你干什么？快跑啊！”女孩的叔叔艰难地蹬着老旧的自行车，偶尔路过这里。

  “不行，他还没来，我们约好一起的！”

  “行了，别等了，估计那小鬼早跟着爸妈逃命去了。你快来上车，我带你离开这里。”

  说着，叔叔快步上前，一把将女孩抱起来放到自行车后座上。

  “可是——”

  “没有可是！命最重要！”

  叔叔对她大声喊道，一踩脚踏板就一溜烟飞出了村子，朝着紧急避难所而去。

  颠簸的路上，小女孩不停地回头望那亘古的巨树，树叶像秋季来临般大把大把地飘动坠落，在呛人的风和烟尘里打着寂寞的旋儿。那棵树是他们童年几乎所有的记忆，它沧桑的树皮和身下的年轮如同刻印了无尽的时光。

  “我们约好的······”

  她微声的抽噎已经被轰隆的地震声掩盖，只有那盈热的泪滴还在空气里写下了几丝温度。

  慢慢地，温度也越来越远，直至彻底离去。

  ······

  “我已经失去了回忆里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我不能再丢下任何我在乎的人！”楚晓晓大声哭喊着，几滴热泪洒在地面上，湿润了一抔黄土。

  她的身体转眼朦胧迷离起来，然后另一个强大的灵魂占据住她的身躯，爆发出一阵狂啸的气场。

  晓晓两手中的龙鳞全力向上一推，一下将獓因直送出了十几米远出去，他的四脚在地上划出四道骇人的深痕。

  紧接着，晓晓如同一道鬼魅的身影，飞速地朝它袭来！

  “来吧，让我热热身！”獓因说道。

  洞里的四壁开始更加疯狂地爆出横七竖八的巨石锥，大小是刚才的一倍！地面也开始破碎，仿佛整个混元古洞都要坠落一样。

  只见晓晓的身躯莫名地迅捷灵活，她柔韧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躲过獓因的每一次攻击，向着它飞奔。

  “这，真的是人类的速度吗······”少明看着整个变了一个人的晓晓，惊叹道。

  眼见着她已经穿出了诡异的乱石林，忽然，只看獓因暗中一笑，从地面下竟然猛地直上蹿出一根利刃般锋利的巨石锥！

  “小心！”

  以晓晓直线向前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躲过这次攻击！

  薄荷味的口水已经从怪兽的嘴角滑落出来，它已经准备好开今天第一餐了。

  但是，就在那一瞬！

  晓晓的身体骤然变为虚化的灵体，石锥穿过她却没有造成任何破坏。

  “灵魂状态？”獓因惊讶地说道。

  此时的晓晓还没有停下她的冲刺，只见她借着奔驰前进的冲力一步跳起，手中闪现出龙鳞耀目的光芒。

  “嚓！”

  一道急速的冷光刹那闪过。

  ——

  晓晓已经出现在了它背后，手中紧紧握着匕首。

  獓因左侧的两只巨角凌空断裂，“咣啷”地落到了地面上！

  “你怎么会······”它左前的腿立刻跪倒下来，喷射出鲜血来，獓因差点没撑住而让整个身体倾倒。

  “没错，'氐魂'并没有让我成为虚无灵体的能力。”楚晓晓冷冷地说道，此时她的脸如同杀神般冷酷，“但是'氐魂'发动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一刻会让我成为灵体状态······虽然仅仅只是，一瞬间······”

  獓因这才猛然明白，她在迎面受到那次攻击的时候顷刻间切换回到了本体，借助虚无灵体的状态躲过了攻击，然后又切换回了'氐魂'状态。

  “可是短时间频繁得动用苍龙源力，对身体的反噬也不小吧？”

  别看它受了伤，却还是有着很强的洞察力。

  晓晓本来已经很尽力地在掩饰了，却还是瞒不过獓因的眼睛。

  殷红的鲜血从她的嘴角缓缓淌下来，落在衣襟上，渲染成一片扎眼的深色。晓晓现在感到自己的身体就像灌满了铅砂般的沉重，忽然她身躯一抖，重重地栽到在地上。

  “晓晓！”

  远处的少明眼看着面前的她为保护自己战斗、受伤，而自己却被死死地困在地面里，一点忙都帮不上，甚至不能在晓晓倒下的时候去扶上她一把。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无能，只能眼看朋友受伤。

  “不错，你做的很好，我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种程度的伤了。”

  獓因一条腿半瘸着，缓慢地来到楚晓晓面前，低头望着正在咳血的她。

  “不过时间差不多了，游戏也该结束了。”

  只见它猛然抬起头来，朝着她张开恐怖的血盆大口！里面的獠牙狰狞地闪耀，夺命的排排利刃散发满满的杀气！

  “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