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穿越
暖阁。
赵桑榆躺在床上,气息微弱,胸腔几乎没有起伏。
她的眼睛紧闭,眉梢微微皱着,双唇没有丝毫血色,看上去很不舒服。
露在外面的手中还握着莲花簪,红袖试着伸手拽了拽,没有丝毫松动。
转头,翠羽正扶着章启悦,眼底含着担忧。
红袖站起身施了一礼,“夫人。”
章启悦看着躺在床上,面容惨败,几乎没有呼吸的赵桑榆,眼睛一酸,留下泪来。
拿着绢帕擦擦眼角,她缓步走到床边,颤抖着伸手,却是一直不敢触碰赵桑榆。
这是她放在手心里娇养的女儿啊,宁国候府唯一的嫡脉,如今却被自己亲生父亲打成现在这个样子。
看着这样的赵桑榆,章启悦心中大痛。
红袖站在一边,微微弯腰,“夫人,您放宽心,青檀姑姑已经去请秦老了,很快就会过来,让奴婢为大小姐擦擦吧。”
章启悦眼圈又红了,她偏过头擦了擦眼角,接过红袖手中的绢帕,“我来吧,你去把窗户关上,风大雨大的,我怕冻着桑榆。”
红袖应了声“是”,翠羽离窗户近,很有眼色地关上了。
屋外传来小声的说话声,含含糊糊的听不大清楚,过了一会儿,赵广清森冷的声音响起,“那就都杀了。”
章启悦手上的动作一顿,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接着又若无其事地为赵桑榆擦脸。
一直趴在门边偷听的翠羽跑过来,“夫人,是侯爷在骂林夫人呢,说谁要是在外面谈论小姐的事情,乱嚼舌根子就全算到林夫人的头上,一旦发现了,就全都杀了。”
说着,翠羽顿了一下,“奴婢看的真真的,林夫人吓得脸都白了,手中的绢帕都被扯得变形了。”
章启悦动作不停,“嗯”了一声,“去外面等着秦老过来。”
翠羽俯身,脆生生应了。
天色渐渐暗了,外面的雨下得更大,躺在床上的赵桑榆发起了高烧。
窗外,雨打枝叶,啪啪作响。
丝丝冷风,透过窗棱缝隙穿进来,春雨湿寒,冷入髓骨。
章启悦摸摸赵桑榆的脸,换上新的毛巾,心中愈发焦急。
她看了红袖一眼,红袖俯身,走出去在翠羽耳边悄悄说了句话,随后走了出去。
没多久,她和青檀扶着位老人进来,正是秦启帆秦老,章荀之的私交好友,常年住在太傅府里。
顾不得礼节,章启悦第一时间扯着秦老的袖子,让他帮赵桑榆看诊。
门外又有絮絮的说话声,不大一会儿,赵广清领着刘之缘走了进来。
后面还跟着林清玄和一些丫鬟婢子。
章启悦回首,眉梢微皱,眼神淡淡,“翠羽,关门,外面风大雨大,小心冻着桑榆。”
翠羽俯身,脆生生应了声,“是,夫人。”
看着林清玄及身后的丫鬟,翠羽微微一笑挡在前方,规规矩矩见了一礼“林夫人,我们小姐现在正生着病呢,您向来身子骨儿弱,还是先回吧,小心度了病气。”
“而且……”说着,翠羽顿了一下,“秦老看诊最讨厌人多嘴杂的,也禁止无关人等在一旁看着,所以……”
她看着林清玄的大丫鬟,“映寒姑姑还是送林夫人回去吧,暖阁地方小。”
似是为了印证翠羽的话,秦老适时咳嗽一声,语气很不耐烦,“吵什么吵。”
翠羽状似被吓了一跳,偷偷往后觑了一眼,看着林清玄几人,指了指门外。
“林夫人请。”
映寒面无表情,看着林清玄,“夫人?”
林清玄秀气的眉毛微皱,时下最流行的胭脂也遮不住她脸上的惨白。
她看着赵广清,神色切切,“侯爷?”
赵广清脸色淡淡,表情不辩喜怒。
秦老收回手,一旁的青檀自然而然地递上一张洁净的绢帕。
擦着手,他一脸不耐地扫视了一圈,“小丫头身体虚弱受不得风,屋子里站着这般多人,都是来伺候的?”
秦老原名秦启帆,年轻的时候因为看不惯宫廷尔虞我诈,愤而辞去宫中太医之职,游历全国,一路治病救人,留下许多传奇经历。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竟和章荀之一见如故,受他之邀,常住在章荀之的府邸。
他看着章启悦长大,情分自然不一般,一开口就毫不客气——
“既然不是来伺候的,那就都出去,杵在这里,你们的医术比老夫还要好了?还是要老夫给你们扎扎针看看病?”
秦老的医名,响彻大政国,同样的不给人面子,也响彻大政国。
他一开口,屋子里立刻静了下来。
林清玄目露尴尬,看向赵广清,他神色依旧清淡,看都不看她。
“出去吧。”他淡淡出声。
“侯爷。”林清玄期期艾艾地开口,见赵广清脸色冷了下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秦启帆也不待见赵广清,他“哼”了一声看向刘之缘,“你也是来看诊的?”
刘之缘自然不敢和秦启帆较劲,他拱手弯腰,“秦老在这儿,之缘自是不敢献丑。”
秦启帆冷哼,瞪了赵广清一眼,转头看着章启悦,“丫头,你这闺女的伤太重了,要不要跟我回太傅府养着。”
不等章启悦开口,他又说:“我看着侯府啊,一群阴阳怪气的东西,别到时候伤了我们小丫头。”
章启悦自然欢喜,只是她毕竟是宁国候府的当家夫人,现在又是敏感时期,如果让外人知晓家中情况,那少不得引来一场抄家灭族的波澜。
她摇摇头,沉吟片刻,“桑榆伤的这般重,不亲自看着,我不放心。”
秦老皱眉,他知晓章启悦话里的意思,只是现在章荀之不在京都,万一这母女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一个游医,无权无势的,还真没办法护住这母女俩,也没办法向章荀之交代。
“真不回?”他看着章启悦问。
章启悦摇头,“不回了,以后还是要麻烦您多跑几趟。”
秦老摆手,手执刚刚在火上烤过的银针,缓缓扎在赵桑榆的身上。
“我倒是没有什么麻烦的,也幸亏你那不着调的爹现在不在,要是吓坏了他,我可不保证能治的好。”
章启悦微微俯身,小声应是,不敢再打扰秦老。
至于她爹着不着调,她更不敢置喙。
——
赵桑榆浑身都疼,车碾过的一样。
她拼命皱眉,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周围很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赵桑榆以为自己魇着了,试着张张嘴,只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
空间似凝固了片刻,接着有极浅淡的惊呼声——
“醒了!”
手被一只柔软细腻的手掌握住,有人在她耳边说话,“桑榆,桑榆?”
赵桑榆皱着眉,虚弱地应了一声。
她尝试着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哪儿,怎么不开灯啊?”声音暗哑细弱。
“灯?”章启悦先是一愣,接着皱眉看了一眼窗外,虽然关着窗,天色也暗了,但是依稀可以看见外面亮白的天色。
她看向秦老,“秦老,桑榆她……”
秦老微微皱眉,手捋着花白的胡须,“启悦丫头别着急,我先看看情况。”
赵桑榆接着就感觉有人翻了翻她的眼皮,又动了动她的脑袋,然后又在其他地方检查一番。
她有些不耐,从小到大,除了韩奕那家伙,还没有谁敢在她的身上这样动手动脚过。
“你们是谁?”
“我为什么看不见?”
“这里为什么不开灯?”
“我怎么了?”
……
接二连三问了几个问题,赵桑榆立刻感觉屋子里立刻静默了几秒。
然后脚步匆匆,几乎瞬间,她本能感觉身边多了一群人,有小心翼翼的女声轻呼,“小姐?”
小姐?
赵桑榆立刻皱紧了眉,冷声道:“你叫谁小姐呢?”
“奴婢……”翠羽看着红袖,红袖拍拍她的胳膊,看着章启悦,“夫人。”
章启悦急得眼睛都红了,她看着眼中一片茫然的赵桑榆,“桑榆,你……”
“秦老……”她又拽着秦老,“桑榆她……她这是怎么回事啊?”
声音急躁,隐隐有了哭腔。
赵桑榆浑身都疼,这些人的声音一个也不熟悉,就连呼吸,她都觉得空气不一样。
没有心情听这些人说话,她尝试这眨眨眼,再睁开,还是一片黑暗。
怎么可能一直都是黑暗呢,她的夜视能力明明很好的。
除非这里是一个完全密封的黑暗空间,但是这里有其他人啊,还有连贯的脚步声,怎么可能时一个密闭的空间呢?
所以她……是看不见了吗?
赵桑榆心中一紧,心中的恐慌无限被放大——
她抓住章启悦的手,“这里是哪儿?你们是谁?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不开灯?我是不是看不见了?”
“桑榆……”章启悦反握住赵桑榆的手,看着秦老,声音哽咽,“秦老,桑榆她怎么会这样?”
秦老摇头,“料到了,这丫头受了这么重的伤,头又撞到墙上,短时间内看不见和忘记事情很正常,我开副药,慢慢调养,会好起来的。”
章启悦红着眼点头,毫不迟疑“嗯”了一声。
等到秦老写好药方,章启悦亲手交到青檀手里,吩咐她亲自熬药,不得离开半步。
秦老医术过人,只要他开口能治好的,绝对不会有差错出现。
转身,她握住赵桑榆的手安慰道:“没事的,秦老医术过人,有他在,一定会治好的。”
赵桑榆不敢再说话了,她闭上眼,告诉自己要冷静——
昨晚,为了庆祝韩奕回国,他们几个发小组了一个局,她因为打小和韩奕关系就不好,又懒得掺和那群大老爷们的事儿,就没有去。
只是没想到那几个家伙玩的太开,每一个都喝多了,半夜打电话吵着让她去接人。
没办法,她只能过去把几人一一送回家,可是没想到韩奕这家伙虽然也喝多了,但是脑子还在,知道身边的人是她,一个劲儿拉着她问为什么不去,还非逼着她喝酒。
她拗不过,只能陪着喝了几杯。
最后迷迷糊糊……
赵桑榆皱起眉,想了想。
她只记得自己晃晃悠悠扶着韩奕上床休息的时候不小心被他绊倒,一头栽在了床上。
然后……
剩下的,赵桑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身上的痛真实存在着,赵桑榆记得很清楚,在昨天之前,她身上连一块磕碰都没有。
除非他们几人故意整她。
只是这种可能……太不现实了。
赵桑榆动了动手指,指尖触感丝滑、柔软,是丝绸。
她又伸手往旁边摸了摸,入手的是丝滑的细丝,一簇簇的堆积在一起。
赵桑榆伸手扯了扯,头皮一阵疼痛。
赵桑榆倒吸一口冷气,是头发,最少及腰的那种。
心沉了下去,赵桑榆几乎用尽毕生的理智才没有喊出来。
她打小就没有留过长发,更何况是这么长的。
松开手,指尖碰到章启悦,被她一把握住,拍了拍,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有秦老在,母亲不会让你有事的。”
扯了一下嘴角,赵桑榆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有匆匆脚步声。
紧接着“咯吱”一声,门被推开。
脚步声渐进,及至床边停下,“夫人,药熬好了。”
还来不及细想,赵桑榆就被人从身后扶起,声音细细软软,“小姐,药熬好了,奴婢伺候您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