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缥缈孤鸿影
在龙腾之地，拥有奇异血脉的脉灵师往往能轻而易举地战胜同阶的普通脉灵师。首先，血脉本身就有很大程度的增幅作用，比如陈雨麟的龙王血统就赋予了他天生如野兽般敏锐的感知和强横的身体素质。而除了龙腾府的龙族血统以外，青泉宗的妖狐血统、圣凰宗的凤凰血统等等都是闻名于世的顶级血脉。
其次，脉灵取决于血脉，因而血脉拥有者觉醒的脉灵必然与自身血脉相一致，脉灵与血脉能力的完美契合能更大程度地升华脉灵的威能，这一点在修为达到六脉皇者开启爆灵之后就更为显著。
白金圣龙的光影龙吟滚滚，陈雨麟又一次体会到了脉灵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奇特感觉。脉门在他身后律动，彰示着千万人中不过一掌之数的先天脉体。他，足以骄傲，但也因此无比遗憾。若是陈雨麟觉醒时脉气只有几级，天赋平庸，或许今生也难以突破到六十级脉气，他也绝不必为白金圣龙无法觉醒而发愁，反而要庆幸这六脉觉醒前纵横无敌的顶级脉灵能带给他多大的助力。可如今……
“唉……”陈雨麟还是不禁叹了口气。他似觉无尽悠悠的苍穹之上，那无情的命运牵动着操纵万千生灵的偶线，带着刻画夸张笑容的小丑面具，欣赏它精心策划的悲喜戏剧。
命运当然可以把陈雨麟塑造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天才，但这未免太无趣了些。但把他弄成一块废柴也无趣得很。那便把二者结合在一起吧。
想到自己的命运如玩具一般被造化不公随意操纵，陈雨麟的心中就不禁燃起无名怒火。他憎恨自己的未来受人左右，他不满于自己的力量不够。他要撕碎一切的枷锁，即使设下这枷锁的，是那悠悠苍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哥。”轻柔甜美的嗓音将陈雨麟的心神拉回了现实。感受到陈雨麟的哀怨与怒火，玄黛却是轻轻拉住陈雨麟的手，头也靠在了他的肩上，“哥，别生气了好吗。”
指尖微凉，丝绒般柔顺的触感让陈雨麟忍不住紧紧反握住玄黛的纤纤玉手。此时两人紧挨着，陈雨麟轻嗅那馥郁而温和的幽香，心神也随之渐渐安定。
这种奇异而珍贵的香料名为薰肌香，具有薰人肌骨后不生百病的奇效。玄黛自幼体弱多病，这薰肌香也是从小施用到现在了，说来也怪，自用这香以后，她当真是感冒风寒、头疼脑热的小毛小病尽皆断绝。这香，也是陈雨麟闻着到大的。除了侍候她的丫鬟和玄黛本人以外，再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香味。他有信心，即便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他也能仅凭嗅这香气寻到玄黛。
他们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这样，靠着。陈雨麟满足地闭上眼，嘴角也渐渐扬起一丝微笑。若是旁人看见这一幕，不知该如何惊讶。要知道，自从那场正魔大战，玄黛的父亲独孤玄镜陨落、母亲上官芳儿投江殉情之后，她简直是变了个人一般，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除了玄老以外，玄黛就只有对陈雨麟一人亲昵无比，就连大少爷陈珏麒，也只是平平淡淡而已。
两人总以兄妹相称，行为举止也真如亲兄妹一般。他们相互关爱，亲密无间，也毫不避讳。旁人不解，这事的缘由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罢了。
“哥，不要觉得未来就没有希望了。龙腾之地这么大，以后黛儿陪哥游历大陆，说不定就能碰上逆天改命的奇遇呢。再说，府主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来帮哥解决的，对吗？”玄黛温柔地说道，说完抬起头，玄紫色的眼眸清澈无暇。
陈雨麟笑着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好啦，我知道了。时候也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玄黛“嗯”了一声，起身却又停住：“无论哥最后能不能觉醒，黛儿也始终陪着哥。”说完，她向陈雨麟温柔一笑，然后才转身离开。她轻轻把门关好，静静地步入空无一人的庭院。她抬起头，清冷的月华被如墨乌色掩住了七分，剩下的三分缥缈皓白悠悠转转，照拂着人世、绝色容颜。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对月，她随心轻吟。方才片刻的婉转柔和已是褪去，欺霜胜雪的娇颜却又笼上薄薄冰冷。那微薄冰霜，似王孙公子一句软语便可吹化；而凡世的三春煦暖，却无力消融其分毫。
陈雨麟轻嗅空气中残存的香韵，起身熄了灯。躺在宽阔舒适的床上，双目虽闭，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经过怡凤和玄黛的劝说，他早已不再自怨自艾。而他的情思，飘转到无边无际的远处。
“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婉转的唱腔如线、如流，似断还连，幽茫微远。惊鸿一渡，飞跨仙苑流年。三生七世，寻寻觅觅尽头，不过一场悠悠大梦！
“少年，你在寻觅些什么呢？”苍老却柔和慈祥的声音传入陈雨麟的耳中，陈雨麟恍然间循声抬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袍的老者。黑袍由质地柔软和顺的黑丝绒织就，只是宽松地披着，老者双手负于身后，虽戴着兜帽但丝毫不妨碍陈雨麟看清他的面容。
这是一张最普通的老人的脸，普通到几乎没有任何特点，普通到让人看再多遍也回忆不起来。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普通的脸呢？
除了——那双眼睛。陈雨麟从来没有想象过人的双眼可以像这双眼睛一样，那么沧桑，似已历经千万世的轮回、又那么年轻，仿佛初生的婴儿第一次目睹光明；这双眼是如此疲倦，像旅人坎坷跋涉几日未眠、又如此充满斗志，如伺机而动的猛兽紧盯着猎物。
他的双眼中似有春与秋、生与灭、山川与河流、繁星与皓月。只是看着这双眼，就能让陈雨麟感到自己如蝼蚁般渺小与稚嫩。他的心智远超同龄人，但在这黑袍老者面前，却与初降人世的婴儿、灵智不开的走兽毫无区别一般。
直到那老者眨了眨眼睛，陈雨麟才猛地回过神来。老者依旧和善地望着他，安然微笑。陈雨麟心中警惕心起，这看似再不能普通的黑袍老者竟是道行如渊如狱，似传说中的归墟般深不见底。想也不用想，自己肯定不可能是这神秘老者的对手，而陈雨麟连自己处于何时何地都不知晓，他试图回忆之前，却完全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