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觉悟
约安尼斯的干劲十足
萝卜还没啃上,驴子就已经哼哼唧唧的迈起了四蹄。
有时候,在阿历克赛眼中微不足道的一句承诺,于凡人的心中,就是一架足以攀上人生峰顶的天梯。
多少人期待的机会现在唾手可得,约安尼斯自认为还算嗅觉灵敏,身为“猎手”的自己又怎会浪费这头来之不易的白鹿。
他立刻便转换心态,极其自然的代入到了新身份中,近乎贪婪的把握到了每一个可以表现自己的机会。作为过去的捕奴人,他清楚的认知到,成为一条法师的牧羊犬,管理羊群就是他的天职,也是他现下唯一能够从高格身上抢过法师青眼的最好机会。
至少从结果而言,他勤奋的让阿历克赛挑不出一点瑕疵。
治愈魔药和抗病剂的购买未起波澜,约安尼斯也借此顺利的通过了阿历克赛的初步考验。
法师在储藏室和实验室的楼梯口设下了三个示警符文,而在更上一层,通向起居室的楼梯上则安置了两个火焰陷阱。
都没有被触发。
急于表现自己价值的猎犬单枪匹马的挡在了窄道的出口处,连武器都没有用上,单纯的仅是凭着一双肉拳和呵斥就威逼着懦弱的羊群靠在门前抱团取暖。胆小的绵羊们只敢用琐碎的私语抱怨这位昔日的同僚是如何的翻脸无情,甘做走狗,却不敢真正的站起来组织反抗。
至于为何会这样,两个勇敢的先驱者已为羊群做了榜样。在他们第一时间出声表达不满的时候,约安尼斯就以雷霆一击,断然出手将其全部击晕在地。敢于出头的钉子一拔,剩下的自然是服服帖帖。
“很好。”
阿历克赛回来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单独躲在角落,和只鸵鸟没什么两样的高格往这边望了一眼,他缩的更深了,躲在烛光照不到的阴影处,抱成一团,自暴自弃。
“过来,高格。”
无形的魔力蛮横的将埋头沙中的高格从他那虚假的世界中拽出,身旁,约安尼斯洋洋得意。
“我说过失败者要接受惩罚,对吗?”
高格低着头,闭着嘴,一声不吭。
“没有勇气反抗,又没有勇气逃跑,更没有勇气完成我给你的托付。”
阿历克赛扯住他的领口,把他的脸拉近。
“你可真让我失望,高格。”
“你还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无论是格鲁杰还是女法师,他们都比不上你。”
“你有天赋。”
“但是你没有与这份天赋匹配的人格。”
“最后一次机会。”
阿历克赛探手,人群中一声惊呼,蓝梦的十字剑嗖的穿过高格的两腿之间,插在他的脚下。
“拿起剑,杀了他们。”
阿历克赛放开魔力,把高格丢在地上。他指着两个晕厥过去的黑鹳成员,语气森然:“拿他们的命,来换你的命。”
沉默。
高格张了张嘴,干哑的喉咙里一阵刺痛,吐不出声。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默默站起,拔出了剑,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磨蹭着脚步,慢慢的走到了两个黑鹳成员的身前。
他看着两人,面带犹疑。
过去的同僚。
背叛者?还是杀人犯。
两者皆有。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过于离奇了,他握剑的手还发着颤。
人生的起落从未有像今日这般密集的潮汐。
我该怎么做?
他睁大眼,扫过周围的人群。
绵羊们拿湿漉漉的眼睛瞅他,里面带着某种期待。
但羊就是羊,它们不是长着角就会反抗的野牛,他们惜命的很,而唯一的狼
约安尼斯正带着冷笑望着他,做了个隐蔽的手势——洗干净脖子等死。
他知道约安尼斯在争取什么,他也知道两人间不存在妥协。
但他就是狠下不了心去争。
是成为阿历克赛的法师学徒不够吸引力吗?
不是的。
哪怕他从未听过阿历克赛的大名,经过半天的陪伴,他也知道这是一位法力高深,知识渊博的强大法师。
而法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意味着力量还有权利,以及数之不尽的财富。
成为学徒,然后再成为法师。
人上人,一步登天。
诱惑吗?
诱惑。
对于这份奖励,久居人下的高格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眼热心动。
他渴望。
但是,他做不到。
是软弱,也是自卑。
和约安尼斯竞争,如果他做的到的话,早在黑鹳,高格·史凯伦就应该是核心成员,是个正式的头目了。
五年时间,入帮一事无成。
他知道自己是个废物。
没有信心,也没有能力,像是条活在粪堆里的蛆,混吃等死。
在今天之前,他做过的最坏最坏的事,也就是使几手千术,在街头赚点不义之财。
至于杀人?他在梦里都没想过。
我怎么下的去手?
他重新看向另一边,一路上被自己拉扯着带进法师地盘的可怜人,他们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着光,眨也不眨,就这么看着。
不要看我!
只是稍一接触,高格就忍不住撇过了头,掌心湿答答的滑腻,他快要握不住剑了。
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
他见着了地上活人起伏的胸膛,见着了他们微微颤动的手指,他们都是活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他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角的肌肉抽搐的收缩。一个哆嗦,握剑的手指一松,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气力一散,就听耳边当啷一声脆响。
完了
比思想更快的是某些在潜意识中就已做下的决断。
回想起来,高格不知当时的自己到底是心中的恐惧压过了不忍,还是心中的不忍压倒了恐惧,但他知道,最后是软弱的身体替他做出了决定。
意识的闸门一开,懦弱的洪水便更似决堤,滚滚洪流席卷着沿途的建设和勇气,急流直下,瞬间就冲垮了他心底的那一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堤坝。失魂落魄的高格彻底的瘫坐在了地上,十字剑落在一旁:“我我,做不到。”
“约安尼斯。”
阿历克赛冷然的声音在窄窄的走道上响彻。
“明白了,大人。”约安尼斯欣然应允,他走过高格的身边,拾剑之时,与后者贴耳而过。只听胜者细弱蚊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说道,“废物。”
高格忽然醒悟过来,大吼一声,惊的约安尼斯拾剑的手一顿,竟被这个懦夫抢了先。
突然缩至针尖般大小的瞳孔中燃烧着胆怯,突然奋起的高格握剑撞开面前的阻碍,眼前寒光逼人,十字剑的剑刃锋利,不敢直掠其锋的约安尼斯不得不避开了半个身位,眼睁睁的看着他几步冲到两个黑鹳成员的面前,一剑一个,任由刺透了的喉咙里喷出的热血溅了满身。
过道内尽是尖叫。
阿历克赛嘴角轻勾,与他们低语:“把这收拾好,人就关在最小的隔间里面。你们谁会做饭?”
他冲着人群喊道。
“我!”
一个机灵的女人抢先举起了手,她随手拍了拍暴露的衣着上的灰尘,几步小跑,跪在地上,轻吻阿历克赛的靴尖。
“你叫什么名字?”
“朵拉,大人,我叫朵拉。求您慈悲。”
为了体现自己的顺从,她极尽可能的把自己的整个人都贴在了地面,只着几块布片的臀部高高翘起。高耸的胸部被压的瘪瘪的,像是两个被挤压成饼的白花花的面团。
她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
声音柔弱,楚楚可怜。
朵拉的五官不是特别美丽,但也足以给个耐看的评价。她是一群人里边唯一没有哭过的女性,脸上的妆容尚还保持的较为完整,也因此,或许人群中有比她更漂亮的,但在这种情况下,她起码是唯一一个看上去还算整洁的家伙。
“好了,就你了。”
其他脏兮兮的奴隶阿历克赛也兴趣让他们举着脏手,操持自己的晚餐。
“跟我来。”
带着朵拉,阿历克赛回到了最上层的起居室,蓝梦还躺在临进门的长桌上。
指挥着朵拉服侍好蓝梦喝下抗病剂,又替她在伤口上淋了治愈魔药。一半口服,一半外敷。
根据阿历克赛对蓝梦伤势的推断,她大约能在二个小时之后醒来。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布下几个警示符文,又叮嘱朵拉,蓝梦醒来后要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的阿历克赛觉得诸多杂事皆已了结。他便取了一部分旧王之血和几片奥尔梅亚类宝石的碎片,一头扎进了实验室内。
“阿尔察留斯”早已等待许久,久到阿历克赛一进门,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臭味。
尸臭。
阿历克赛赶紧上前,他看见阿尔察留斯的眼珠跟着自己的动作运动,心中略微放下担忧。但他马上反应过来,拿刀切了一小块阿尔察留斯的血肉,嘴里念起明晰咒的咒语,随即,他就在随机取用的样本上看到了一些不好的预兆。
阿尔察留斯开始腐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