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挂上萝卜
回到鼠道。
阿历克赛施法吹去众人身上涂抹的曲光粉尘。
他们十几人用一根绳子串着,头尾由高格和被阿历克赛钦点的约安尼斯看顾,一路上专走偏僻的小道。
他们人人身上都背着点什么。除了两箱铜子太重,阿历克赛没拿之外,重新被他封闭了的地下室中还埋有大量魔像剩余的奥尔梅亚类宝石关节。
至于佣金?
格鲁杰接下去就会把杜卡特送到门口。阿历克赛并不担心他会赖账。
法师现在担心的是另一回事。
他运用魔力,动作轻柔的把蓝梦从高格的背上取下,少女的身上还穿着之前的长袍,戴着兜帽。她的长袍颜色与血相近,一部分从伤口流出的血液滴滴答答的顺着袍子的边缘滴下,看上去不是十分明显。
但很严重。
她断了三根肋骨,身上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足有数十,左腿的胫骨也骨折了。
之前阿历克赛不怎么在乎她的性命,但现在还真不能叫她安稳的回到莫尔的神国去。
带着秘密死去的人那就太可恶了。
阿历克赛法术的伟力还没能达到让人带着意识复生的程度。
就跟法师的包扎技术一样,距离成功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他在地下室时就为少女做过简单的止血,不过好像没太大用,她的伤口在搬动过程中又开裂了。
失血过多。
蓝梦的脸色很白。
阿历克赛看了一眼一路上滴过来的血液,嘀咕了一句:“真是浪费。”
他指挥着高格,要他把地上的血都拿抹布吸干,但不要清洗。又叫约安尼斯指挥几个活人把尸体堆叠起来,断掉的四肢要分类好,几个脑袋和掉出的脏器也得码放清楚。
有人吐了一路,也有人不服从法师的管理。
但他们最后都还是稳稳当当的被扯进了法师的大门。
有个装晕的家伙给他们做了榜样——他被自己的肠子吊死在了一棵树上,在所有人面前。
杀鸡儆猴是尤其能在短时间内调动人类积极性的最快方法。
特别是在他们意识到自己没有反抗机会的时候。
如果不想死的话。
哪怕不用语言,死前面目狰狞的尸体也给了他们最好的警告。
只要不是真傻,当时在场的活人就都应该明白他们只余下一种选择,那就是
服从。
如果需要,那就去做,这是阿历克赛的人生信条。
他不在乎世间的法规和俗世的人伦道德秩序,他只在乎自己是否需要。
用他自己的话来总结便是一句:“我想杀就杀。”
不过偶尔,他也有妥协的时候。
看着蓝梦裸露的皮肤外,翻卷起些许浅红色皮肉的伤口,阿历克赛打开家中的魔药箱,里头是几瓶生物毒液的干制剂。
该死。
他把盒子大力的扣上,眉宇间阴晴不定,仿佛随时有可能降下暴雨。
从以西亚身上搜刮来的应急药剂只能把蓝梦的命吊住,如果不想叫少女死于后续的伤口感染,他就必须对此做出预防。
可遗憾的是精通元素和生物系魔法的阿历克赛从小就对生命系法术不感兴趣,择师的那一年,他一眼就瞧上了一位性子暴烈的火法师。
那群柔弱的娘炮他看着就烦。
真男人就该丢火球,放闪电!
如果不是最近两年钻研‘复生’法术的需要,阿历克赛抽空去学习了一部分关于灵魂和肉体的知识,不然,他连最简单的止血术都放不出来。
他得出门去买几瓶治愈魔药和抗病剂。
购买尸体,补充水银,借阅法术书籍的大笔费用已经抽空了阿历克赛的积蓄。世上又没有几个人能让他真正受伤,因此,治愈魔药和抗病剂这样子最常见的炼金产品他反而没有在家中储存备用。
有点苦恼。
高格和约安尼斯的不忠毋须质疑,自己走后,没人管束的他们搞不好就会胡思乱想,闹出点麻烦事来。
得给他们一点警示。
这么想着,阿历克赛叫停了众人的工作,要他们跟着自己往地下室走。
“把财物带上。”
鼠道房子的厅室大多狭窄,阿历克赛购置的也无例外。不过鼠道和贫民窟一样,这里同样继承了达鲁内的优良传统,空间随自己发挥的地下室才是此地真正意义上的居所。
阿历克赛在这里依照原先的布局,分别在地下十五米,二十米,三十米开凿了三层的实验室,储藏室和阅览室。
至于生活的起居则通过最上层的狭窄卧室解决。
他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实验室和阅览室中。阅览室包含了他从昂科及达鲁内购买来的大量学术书籍和各类大法师的实验笔记手抄本。他对这些价值高昂的典籍甚是看顾,光是投入在其中的高阶符文秘锁就有三个,每本书都被好好的打理保养,安置在透明的玻璃柜中,不肯让它们受到一丝损害。
这块地方是禁地,是阿历克赛绝不能让外人踏入的底线。
而在阅览室上层的是他的杂物储藏室,里边分为三个小间,其中最小的那个被他用来放置实验使用不完的尸体和残肢。
为了避免洁净的尸体被魔力污染,引起实验结果的波动,他只在这间小隔间的外墙上释放冰系法术维持低温,因此,阿历克赛通常不会把尸体放置太久,以防腐败。
不过就算是有意识的预防及避免腐败,这个缺乏打扫的存尸间仍是常年弥漫着一股臭味,就连阿历克赛也不是很愿意靠近这里。
至于储藏室的另外两个隔间,和小隔间毗邻的,为了不浪费刻意制冷的环境,被阿历克赛拿来装他从外边购置的新鲜蔬果和食物。而另一个无甚特别的隔间则塞满了他从各次任务和淘货中得来的杂物。
杂物中很有些在常人眼中了不得的宝贝,不过法师不是很在意其中的物什。
不过是些凡人的用具罢了。
拿去卖钱也是不怎么值当的。
像是手中的这把精钢手半剑,剑格上还刻着以西亚的名字。他生前应是十分爱护它的,现在到了法师手中,轻弹剑身,有清脆的低吟响起,是把好剑,但也仅是如此了。
在外面可以卖到二百个塔苏。
或许更低。
一把剑,二十个杜卡特的价值,大部分苦哈哈的佣兵一时半会都掏不出来。
他们有这个钱为啥不去买套更好的盔甲?
摆在商店起码得等上三个月才能卖掉。
“约安尼斯,对吗?”
地下二层,昏暗的过道里,仅有的一盏烛灯摇摇晃晃的在人们的脸上投射出半边阴影。
除了阿历克赛,这里的每个人都对自己的未来抱有忧虑,紧皱的眉头凝聚着阴霾。他们只敢拿眼睛去偷看法师的背影,每当法师停步,他们就会条件反射式的低头躲避,哪怕前者并没有回头,也不在乎他们的偷看。
站在储藏室的门前,借着烛灯落下的光影,阿历克赛一边用指头丈量着剑长,一边淡淡的开口问道:“你在黑鹳里呆了几年,有什么特长?”
“三年,大人我以前一直在伯森特的手下干活,我会算账,我替他管着内场的进账和支出。”
“还有呢?”
似乎是被周围压抑的环境影响到了心境,约安尼斯有些焦躁不安的抓了抓耳朵,他想了一会,话说的很慢,每说一个字都要偷偷的观察一下法师的表情,但他见到的永远是那张不变的脸,他有些捉摸不透,又有些担忧:“我还会捕奴。”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见到阿历克赛的脸上没有露出异色才敢略微放下心头的不安:“我做过五年的捕奴人,抓过两个长耳朵,也帮老爷们抓过逃跑的奴隶。我小时候和猎人做过邻居,学到了点微末之技。”
到此,约安尼斯小心翼翼的声音又出现了明显的停顿迹象,直到法师朝他看来,他才赶紧继续说道:“我看的见别人看不清的脚印,我也知道奴隶们会往哪跑,我有一种直感,他们过去都叫我‘猎犬’,现在则叫我‘金手指’,我两个都擅长,两个都能干。”
“两个都能干?还不错。”
“想学魔法吗?”
“啊?”约安尼斯陡然瞪大了眼睛。
“我想让你和高格做个竞赛,谁赢了,谁就能做我的学徒。”
“大人,这,这,这”
“感谢之至!”
本以为是厄运当头,没想到是天降大礼。约安尼斯难掩脸上激动,再也忍耐不住,直接跪倒在地,大声赞叹起了阿历克赛的慷慨大方。
他跪伏着挪动膝盖,捧起法师的皮靴,禁不住喜悦的不住亲吻靴面。
“你,起来。”
满意的点了点头,阿历克赛倒转剑刃,把剑指向表情同样惊诧的高格。手半剑的剑尖抵着后者的喉咙,割破了少许皮肤,微微的刺痛中,高格看向法师,后者的嘴角带着那种熟悉的笑,冷的叫他还没来得及体会惊喜,就如坠冰窟。
“大人?”
他的手想动,但马上就停了下来。高格的视线下移,盯着剑身稍稍抬高,冰冷的味道沿着他的脖子,泌出了一溜的血珠,贴住了他的下巴。
“不努力争取的人,我可不敢保证他的安全。”
“如果不想死,那就好好努力。”
“是大人”
口中,苦味渐渐弥漫。
看着法师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眼满脸志在必得的约安尼斯,高格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我完了。
一片空白的脑海中,他的意识里仅余下这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