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站稳
“你迟到了。”
阿历克赛摇晃着手中的试剂管,里头深绿色的液体中还混有没有研磨完全的草梗。
“我没迟到。”
蓝梦一边舔了舔嘴唇边上沾到的奶油,一边把眼睛撇向壁挂的时钟。
一点四十七分。
“朵拉只是个普通人,我下来是要时间的。”
忽然,她察觉到不远处的朵拉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呼哧呼哧的,似是被某种硬物卡住了咽喉。蓝梦警觉的向右瞥了一眼,只听铛的一声,眼前刮过一阵微风,用来递食的勺子便落在了地上。
她顺着朵拉的身形往下看去,充当临时女仆的女人难受的用手掐着喉咙,浑身发着颤,鬓角的头发贴在面上,湿淋淋的满是汗水。
“你怎么了?”蓝梦皱了皱眉,“阿历克赛,你对她干了什么?她又没做错任何事。”
“是么?我不这么觉得。”
随着阿历克赛慢步而来,朵拉的瞳孔愈发缩小,她仿佛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血丝逐渐蔓延至整个眼白。
“不要试图反抗我的意志,下一次,就不只是二分钟的事了。”
“抱歉,抱歉求您怜悯”
因为缺氧而嘴唇青紫的朵拉跌坐在地上,她用尽一切努力向阿历克赛求饶,锤击地面,拍打砖石,哭泣,抽噎,紧抓过地砖的指甲断裂而不知,从裂开的指甲盖中涌出的鲜血与眼泪一般,簌簌的往下掉,和汗水一起,混在下巴尖端,汇聚成河。
“下次她会记得这个教训。”阿历克赛的背后,秒针一格一格的走过钟表。
二分钟后,浑身湿透的朵拉脚步虚浮的出了门。实验室中再度只剩下蓝梦和阿历克赛。
“我翻过你的笔记本,你对草药学应该有所经验。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举起了试剂管,轻轻晃动,深绿色的液体在灯光下带着些许的透明。
“毒酒花的叶片。”
“看来你知道。毒酒花的根茎可以用来酿酒,叶片呢,是达鲁内最为炙手可热的明星。为了你,我花了不少塔苏。”
“你想给我喝这个?”蓝梦愣住了,“我知道它能作为麻醉药”
她张了张嘴,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可怕的血腥实验,眼底迅速的蒙上了一层恐惧:“我”
这不是我正期待的吗?
少女多想说一句:“来吧,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但临到嘴边,她却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坦然。
她在害怕。害怕失去手脚,害怕失去生命。
我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吗?蓝梦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有了些许裂痕,是自以为是还是一时紧张?她不愿做出回答,但哪怕阿历克赛没有出言嘲讽于她,蓝梦也有种莫名的躲避不了的羞耻感涌上心头。
这份与己相悖的耻辱叫骄傲的少女张开了口,却仍说不出话。只好用一双色厉内荏的眼睛恨恨的瞪着法师,以缓解内心波涛汹涌的挫败感。
“不不不,我想你理解错了。”
阿历克赛尽量轻柔的掐开了蓝梦的唇齿,把深绿色的液体一滴不剩的统统灌进了少女的食道中。
“它除了可以制成麻醉药外,还是几种热门致幻剂的原材料之一。”
潜意识的抗拒影响到了蓝梦对药剂的吸收,有一部分液体在挣扎中进入了气管,液态的药剂立刻就引起了肺部的排斥反应。先是呼吸不畅,再之后则是那明显的异物感促使着喉管不停的蠕动着发出低咳,飞沫四溅中,剧烈的咳嗽幅度甚至让少女的两腮飘起一片酡红,看上去十分痛苦。
“受点苦,下次你就会知道听我的话。”
冷眼旁观。阿历克赛耐心的等待着药剂缓慢起效,他很放心,一点误入气管的液体还不至于叫少女窒息丧命。
偶尔的一点肉体上的惩罚可以更好的帮助阿历克赛控制蓝梦。
他乐见其成,就这么看着,直到耳边的咳嗽声渐止,蓝梦眼中的神采随着药剂药效的深入,正在飞速褪去。如不出阿历克赛所料,她会在十分钟后进入毒酒花叶片效用的巅峰期,在迷幻的极乐中飘离世界,就像她此刻的眼神一样,不断的上升,上升让眼白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球,过去防备重重的意识也将向法师暂时敞开。
“纯度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毒酒花叶片需要搭配治愈魔药使用。”
“不过我这次为了效果,只配置了五分之一的中和剂。”
“不要让我失望啊。”阿历克赛抚过蓝梦的脸颊,从其他的角度看,似是亲吻一般,贴近了少女小小的耳垂,慢慢的,开口低语。
“告诉我,你最大的秘密。”
贫民窟,西街,兄弟会集会厅二层。
卡波尔最近的日子过的很舒服,头上压着的大山没了,他成功的靠着一纸委任击败了其余竞争者,登上了西街大头目的宝座。
通过阿历克赛的支持,他得到了一个影子杀手的帮助。
虽然卡波尔对那个神秘莫测的黑影依旧保持在酒馆门口冲他丢出格鲁杰头颅时的印象。初时也还会觉得担惊受怕,但在递交了几次暗杀名单后,卡波尔心中的恐惧便淡了。
他还记得几天前,第一次亲眼得见那个令人不爽的拦路石喋喋不休的指责他的资历不够,半天后就被满身鲜血的抬出屋外时的心情很难形容,但有种上瘾似的快感从脚底直冲脑内,当时便觉得裤腿上多了一滩湿迹,畅快到他憋不住的找了两个流莺解决。
他人生死皆由自己一笔掌握,每每下笔,一个姓名就是一条人命,此刻,卡波尔想到的不是慎重,而是一份几乎叫他忍不住颤栗的酥麻和兴奋。
没有人可以躲过黑衣人的暗杀。
穆尔比,再之后的接任者。还有几个敢于公然反抗他的小头目,他们都死了,死的悄无声息。
往往日落之时才出声辱骂过卡波尔,第二天一早,人们就会在辱骂者的家中发现他无头的尸身。
没有办法不联系起来。
在没有摸清楚卡波尔的手段之前,他们开始收敛。哪怕最是排斥卡波尔领导的那批人,这些来自于敌对帮派,不同派别的帮派头目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蛰伏。
没有人想要妄送性命,死的不明不白。
借此,卡波尔在西街的地位迅速稳固。
随后,他趁着黑鹳接二连三的失去领导者后,忙于争权夺利,无力抵抗的混乱期,接连夺下了两个原属于兄弟会的分区。这是格鲁杰生前根本做不到的事迹,凭着这份显赫的成功,卡波尔初步的建立起了自己在西街蓝衣兄弟会中的权威。现在,几个本还不服气的帮派成员在见到他后都会主动的打招呼,称他为老大了。
“成功。”
卡波尔在纸上继续抄下一串人名,因他与法师是单向联系,所以两人对纸面上格式做的很完善。
他们约定好,每过一日,便由信使递送简报。有限的纸上要清楚的记明当日发生过的大事小事,哪怕是谣言也需在信纸的末尾分列而出。纸张的背面则用于记录下一批需要刺杀的人员名单,这一次,他写上了几个商人的姓名。这些可恶的家伙竟敢试图抱团压低对兄弟会战利品的收购价,他个人还不足以对本地的商会势力做出挑战,那么既然无法在组织上击败压服对手,就在肉体上消灭他们。
至于商会的反扑?卡波尔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和刺客的关系的,哪怕他也刻意的不对此做出辩驳,故意留给手下和敌人一部分的遐想空间。
他既然决定在一个月内得到兄弟会真正的领袖地位,那么就需要兵行险招,做出一些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危险事项。事实上,卡波尔明白在这短短的几日内,他就已经连续数次触碰到了治安署的底线,要不是各个帮派间的私事多由帮派自个处理,又是在无人监管的贫民窟,他早该进监狱了。
但没有办法,时间不等人。人前再是风光,若是阿历克赛有心扶植起另一个代言人,他同样逃不过黑衣人的暗杀。
只得服从。
卡波尔把写好的简报装在信封中,正要唤信使过来,私人休息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是谁?”
“老大,是我。”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卡波尔记得他,一个入帮二年的男人,打架不咋样,但作为看门的还算机灵,人缘也很广。卡波尔看中了他经营良好的交际网络,便有心培养,特意把他调在自己的门口值守,方便传讯和通知其余帮众集会。
“进来。”
卡波尔合上信纸,拿起信封装好,门就开了一条缝隙,他听得外边传来一声低呼,一只大手直接推开了房门,走进来一个结实的壮汉。
“你是谁?”
卡波尔吓的一个小跳,半个人腾空蹬在了椅子上,模样有些滑稽。
“别紧张,兄弟,是告死鸦叫我来找你的。”壮汉一进门就打量了一下房间的装饰,走了两步,指着一处空着的角落毫不客气的说道,“就那吧,给我放张床。”
“告死鸦你是他的什么人?”卡波尔摸着匕首柄的手指稍稍放松了些,又把出鞘了少许的匕首退回了鞘内。
“学徒。哦,对了。忘了向你介绍了,卡波尔,我是约安尼斯,说不定前些日子我们还见过。”
“学徒,你有什么证明?他叫你来做什么?”
“代理人,或者监视者,随便你把我当成什么吧,导师叫我过来帮你一把,后边几天你就不用把简报送去鼠道了,直接给我就行。至于证据,不知道它算不算。”
说着,约安尼斯的身后突然闪出一道人影,卡波尔仔细一看,竟是那个全身裹在一袭黑袍中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