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海港
赫尔松。
王国最大的海港城市。
“每次来到这里，我都会感叹此地的热闹。”
阿历克赛把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身后穿戴严密的少女：“要吃吗？”
“算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他见蓝梦没有回应，不以为意的啃了一口果子，笑道，“但是好处你可是尝到啦，给我点秘密也不算吃亏，对么。”
背后传来一声怒哼。
“哦，生气了。你当时爽了两天，朵拉跟我抱怨晒洗衣服都来不及。”
“别说了！”蓝梦重重的推了一把阿历克赛，但时刻存在的法术壁障立即将力量自发的发弹，被禁锢了魔力的少女摔在地上，第一反应是摸了摸头上的兜帽，发觉没有掉落后才安心的喘了口气，瞪了一眼前边的法师。
“我不想再听你说起那件事。”
“那就不说。”阿历克赛随手把剩下的果核丢进一只空的鱼桶，远处，是风平浪静的平静湾。
这个海湾与浩瀚洋相连，阿历克赛计划乘坐去往帝国的客船，在费登堡登陆后，通过陆路前往凛冬城，接着再进入诺尔夫，徒步到达法师学院建造在诺尔夫明春河畔的前哨观察站。
这趟旅程的预估时间是五天，再加上来回往返和为遗迹探险预留的日子，阿历克赛决定在半个月后重新回到达鲁内去。到时候，在约安尼斯的帮助下，卡波尔的势力应该能够膨胀到一个较为符合法师期望的数值。
五百个精壮的男奴？这不过是一个用来压榨卡波尔能力极限的借口罢了，若是仅需要起出废墟内残存的类宝石，辅以阿历克赛的法术，一百人足以。
他见到远处的峡湾中驶来一艘大船，远远的，在常人的肉眼里不过是一个小黑点，但在阿历克赛的眼中，却可以分毫毕现的见到那面飘扬在桅杆上的旗帜，上面画着帝国的雄鹰，还有刀剑交叉的白玫瑰。
“是我们的船。”
阿历克赛摸出船票，示意蓝梦跟上。
“它还很远。”蓝梦接过属于自己的那张票据，也试着望了望海面上的黑色船只，“而且没那么快，客船起码要停泊二天，装卸货物。”
“不用，它马上就会出发了。”
阿历克赛晃了晃手中的船票，指着票据边角的银色记号说道：“这是艘法师特运船。”
“算你厉害。”
蓝梦无可奈何的跟着阿历克赛的脚步，一级一级的登上港口到处可见的楼梯。
他们还未走上临近集市的平台，就能听见上边嘈杂的吵闹声在耳边蜂鸣，与此同时的，还有一股更高处飘散下来的恶臭涌入鼻孔。
鱼腥味，汗臭，牲畜的腥骚，以及随处倾倒的排泄物的味道，种种怪味混杂在一起，就像是一锅腐肉闷在炉具里发酵过后的大杂烩，骤然揭开锅盖，难免让人闻之欲呕。
不过所幸赫尔松的港口靠近海洋，哪怕平静湾的海风吹的舒缓，也好歹缓解了一部分人畜制造的臭气。
做为秽物制造基地的港口集市距离登船的码头不远，阿历克赛站在集市前，向下望上一眼就能见到提供给船只停泊的锚地。
锚地前，无数的码头工人正在搬卸货物，繁忙的人流宛若蚂蚁集群，黑压压的一片，商业鼎盛的景象十分热闹。
他过去曾于几座王国的海港城市间辗转，印象中由官员督建在海边的港口布局都差不多，往来迎送的也不过都是些商人和旅客。
但是赫尔松的港口却有一处奇景是其他海港见不到的，那就是一串串捆缚着双手，被人从船上驱赶着鞭打走下，如同蜈蚣般爬行的奴隶。
这些活着的货物数量通常在三百到一千之间。早就吃尽了苦头，浑身无力的奴隶们被专业的训奴人带领，和牲畜一起走上另一条专供活物通行的货用楼梯，去往集市东部的暂放区进行初步的处理。
新到的奴隶处理通常分为三步，第一步是做男女老少的区分，然后再进行简单的冲洗，做完前两步的筛选后，一个熟练的训奴人会极快的分辨出奴隶们身体样貌的好坏。
青春，有力，身无暗伤，容貌美丽者为好。
老迈，虚弱，满身疮痍，面目可憎者为差。
评定的标准一般全由训奴人鉴定，一个有本领的训奴人可以在半个小时内处理五百人左右的人货。
而等到好坏的分拣得当，奴隶中质量较差的批次会直接送往集市卖出，质量较好的则会有专人负责联系，再由奴隶主约定确切的日期后安排一个合适的场地，方便几位有意购买的买方到场后进行竞价争夺。
这套流程在赫尔松早已是驾轻就熟，阿历克赛曾有幸参加过一次高等奴隶的竞价购买会。质量上层的奴隶即使受过遴选，在真正的竞价场合还会再做细分。而成为奴隶前的身份也是其品质的一个加分项。
当时的会场上，卖出价格最高的一件货品是一个从赫萨米林德森林中捕捉到的男性精灵贵族，卖出了六百个杜卡特的高价，其买主喜气洋洋的表情让阿历克赛记忆深刻。尤其是在听闻到了那位商人将这件货品以一千七百杜卡特的价格进行转卖后，阿历克赛不禁感叹王国的富豪和贵族们对于新式潮流的追捧热度和各自攀比的急切需要。
一千七百个杜卡特，要知道在达鲁内买下一名训练有素的女奴仅需要付出一百五十到二百个杜卡特就已足够，如果是过去，一个男性精灵的品质远不值这个价钱，哪怕他是贵族出身，有着多项才艺技能也是一样。
他不是法师，当不得军队。会拉几首小提琴，会写一手漂亮字，这些附加的价值根本抵不过那一串金币上的零头，他因何昂贵？
性别。
不知是否是从帝国萨马兰度省流传过来的风气，买下一个美丽的，穿上女装后足以以假乱真的男奴作为藏品近来受到了王国上层的热捧，样貌美丽的男性的价格已经反超了女性，玩腻了异性的他们开始追求突破肉体层次，打破社会常理这一行为上带来的刺激快感，连带着一部分原先会被分配于劳力的男奴都涨了价，成功的从矿场晋升到了华丽的大床。
不知是何时开始的，从珠宝到各类样式新奇的魔法道具，为了赚到更多的金币，炼金术士中，现在最热门的法术职业当属做魔光术镌刻的饰品匠们。过去的盔甲大师为了追求更多的利润，他们主动放弃了手中盔甲武器的符文铭刻，转而打造起了魔光灯，音乐盒一类的奢侈品。
也是从女性转为男性，一部分过去曾广受欢迎，近来渐渐失去了关注的交际花们选择通过法术转变性别，于是她们便重新成为了上层的热门玩物。
不知道这些交际花们在与金币的海洋中畅游时，他们想到的会不会是报偿和付出的不成比例，并暗自庆幸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真是太美好了！
但阿历克赛想到的只能是两个字：堕落。
这是在繁荣的浇灌下，绽放出的奢靡之花。
若有所思的阿历克赛倚在集市的门口，听着里头的叫喊和吆喝，随口问道：“要进去看看吗？”
“我讨厌里面的氛围。”蓝梦捏紧鼻子，另一手放在脸边扇风，“这里臭死了，我们的船还要多久才能到？”她转头远眺海面，那个黑点依旧是黑点，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慢吞吞的像只蜗牛。
“我还是挺喜欢里边的。”
“也就只有你这样的变态才会喜欢。”
“你我的品味不同，不过”阿历克赛笑了一声，说道，“你和双刀客的关系匪浅，讨厌？怕不是口是心非。”
“那是迫不得已。我为了搬运奥尔梅亚，只能选择控制一处帮派，让他们帮我运货。”
“那为什么不直接魅惑一个船长呢？”
“哪有几个船长是真正有船的，控制商人的风险又太大，他们的流动性很强，能和上层势力接触，至少在成功前，我不希望被你这样的家伙发现蛛丝马迹。”
“事实证明，接触帮派也不是一个好主意。”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不觉得是我做了错误的决定，因为我只是在几个不怎么高明的选项中选择了那个最好的。”蓝梦不想再和阿历克赛对她的失败继续多做讨论，哪怕有再多的理由，她现在的景况确是一个无声的讽刺了——为了一时意气而多做争辩显示出的反而是自己的可笑，少女不是傻瓜，她急于岔开话题，“不过你答应过我，要替我更进一步的接触虚境。”
“放心，如果你没有跟我说谎。我有把握让你和我一起，进入那处遗迹的更深处。”
阿历克赛朝她递出了手：“现在，作为提前支付的报酬，跟着我来一趟吧，我们路上需要一个帮忙整理行李和打点住宿的奴仆。”
“你会杀了他吗？就像杀了格鲁杰一样。”蓝梦没有接受，她仍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对阿历克赛主动释放出来的好意视若无睹。
“你说呢？”
“我猜你会的。”
“那又如何？”
“我不想去。看着无辜者死在面前的感觉太糟糕了，如果你想杀人，杀死一个过去帮助过我们的人，对不起，恕我不能接受。我不想看见那个受害者的面容，我会难受的。”
“伪善？”
“你就当我伪善吧，让我安静的在这呆着吹会风，你也别担心我会逃跑，我没那么蠢。”
“希望如你所言。”阿历克赛点了点头，没有多想便作了同意。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嵌着蓝色碎钻的胸针，胸针上还粘着一根五彩斑斓的羽毛，看上去很是精致，“戴上这个，方便我找到你。”
“这是送给我的礼物？”蓝梦的眼里闪过惊喜，她拿起胸针，有点爱不释手的放在掌心端详。
不过下一刻，阿历克赛冰冷的语调立刻打碎了少女的幻想：“不，这是给狗戴上的项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