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12章
且说苏琦萱的一席话说完，宁玥晞渐渐敛了眉头，殿中众人也是收敛了声息，愣愣的等待着宁玥晞的回答。
苏琦萱是磐川国的二皇女，她口中的兄长自然是磐川国的皇太子无疑，替一国皇太子求亲，话语之间还是询问的意思，若直言拒绝难免驳了人脸面，让人下不来台，可是接受的话，宁玥晞也不能说出口，更不愿意说出口。
“若郡主愿意，我磐川国愿十里红妆迎郡主回国，他日家兄继位，郡主便是我磐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苏琦萱见宁玥晞不答，又抛出了更诱人的话语。
苏琦萱这句话如同一把匕首刺入在座所有未出嫁的女儿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国母，还可以一生与夫君举案齐眉，不需要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所爱之人，这样的幸福圆满，这样的荣华尊崇，没有人能够拒绝，饶是宁玥晞也不免心动，可是……
宁玥晞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向了静静坐在位置上的梁钰，嘴角微勾，复而抬眸看向苏琦萱，话语平静的道：“萱王爷这番话，想来这世间没有女子可以拒绝，只是天华实非王爷口中的佳人，无法全这么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天华此生亦不求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荣宠，只愿所嫁之人，是心上人。”
说完，对着苏琦萱盈盈一拜，宁玥晞的这一拜，让不少人悬着的心得以落下。
“只愿所嫁之人，是心上人”，苏琦萱低声喃喃，随后爽朗一笑，“好一句愿所嫁之人是心上人，看来郡主已经有了放在心上的人，如此，倒是我磐川无福了。”
宁玥晞款款落座，殿上众人的目光却依旧没有移开，历来女子，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这么一个看似简单的心愿，又有几人能够真的如愿以偿，更遑论还是皇家的女儿。
不知道为什么，宁玥晞一句简单的心上人，梁钰却总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揪在了一起，就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直让人浑身难受，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梁钰不懂。
“凉帝陛下，此次本王奉命前来凉国祝贺贵国皇太后寿辰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份吾国太子的求亲书，我磐川愿以太子妃之礼迎娶凉国贵女，与凉国结秦晋之好，日后携手并进，愿凉帝陛下允准”，苏琦萱嘴角挂着浅笑，冲着皇帝抱拳道。
听了苏琦萱的话，皇帝面上浮起的淡笑，举起手中的酒杯冲着苏琦萱微微示意：“能与磐川国结两国之好自是甚好，萱王放心，朕定会选一才貌双全者前往和亲，愿我两国日后携手同谋，再无战乱。”
两日后，宁玥晞同平康长公主用完了午膳，回到雪苑翻看着账簿。只是账簿还没翻上几页，佩云便带着一个身材欣长的男子走了进来。
搁下手中的毛笔，宁玥晞挥手示意二人免礼，接着冲着佩云扬了扬头，示意佩云先出去。
佩云皱眉，顿了半晌才躬身退下，这是宁玥晞第一次避开她见柳影。
书房的门被关上，柳影随即从袖中取出两张信纸递给宁玥晞，等她看完信纸上的内容才开口道：“那日的杀手手法不像是受过训练的行家，属下查访了江湖上的各大杀手组织也确实无果，便在城中搜寻了一番，最后在城南一间破庙里发现了两个与杀手身形相符的男子，暗中观察了两日才确定其身份，这二人是逃难而来的亡命之徒，确认只是拿人钱财□□，这是二人的供词和按二人的描述绘制的雇佣他们之人的画像。”
宁玥晞听着柳影的话，目光至始至终停在那幅画像上，画中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挽着宫中侍女的双丫髻，那一张脸，宁玥晞虽不熟悉，却依稀记得曾经见过。
窗外阳光照入，宁玥晞的脸一半置于光影中，一半潜藏于阴影处，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目光，无悲无喜中，让人难以捉摸。
她盯着画像，手指无意识的在画上来回摩擦，半晌才道：“那二人现在何处。”
柳影面无表情：“在星月阁的地牢中。”
“宫里的人可查到什么了。”
“画像上的人已经死了。”
宁玥晞将手中的两张信纸叠起，慢慢的伸向烛台，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你再走一趟吧，用这两个人的命，给这件事做个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尾。”
得了命令，柳影却并没有立刻动，盯着宁玥晞看了片刻，才应道：“是。”
书房只剩下宁玥晞一人，她拿起毛笔准备继续看账，可是笔尖悬空良久都没有一个字落下，到最后，索性“啪”的一声把毛笔摔到桌上，接着整个人重重的往座椅上一靠，就静静地坐在那里。
虽然之前已经有过怀疑，可是怀疑终究只是怀疑，真的被证实的那一刻仍旧感觉心寒。
阳光落在身上，宁玥晞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觉寒冷从心底蔓延至五脏六腑，冷得让人麻木。
皇家的亲情，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小姐”，佩云在屋外敲了敲门，唤回了宁玥晞的心神。
“讲。”
“四公主前来拜访，这会儿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宁玥晞垂眸一笑，摇了摇头，压下情绪，淡然道：“让她自己进来吧”，边说着，边把桌上的账本换成了话本子。
闻人嘉来的时候并没有太过客气，脸上挂着笑便直接进了宁玥晞的书房：“玥晞堂姐，我来看你啦。”
抬了抬脑袋示意闻人嘉坐下说，闻人嘉也不客气，径直走到离她最近的地方坐下，冲着她眨了眨眼：“我听说，姑母把堂姐关在府上不允许你外出，怕堂姐闷得慌，便来请姐姐作伴，陪小嘉一同去锦林院参加诗会，权当解闷。”
被闻人嘉的笑晃得难受，宁玥晞皱了皱眉，声音微冷：“我向来不喜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表妹真的是想带我去解解闷，还是想拿我解解闷？”
闻人嘉面上划过一丝委屈，“小嘉自然是想给姐姐解闷的，姐姐若是不喜，不去便是。”
宁玥晞抬头看她，在闻人嘉感觉自己被这眼神看得快要发毛的时候，突然一笑：“去，当然去，嘉表妹盛情邀请，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赏脸。”
锦林院，是凉都颇负盛名的一间书画坊，坊中隔三差五就会有诗会、鉴赏会之类的活动展开，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群自诩有才学的文人骚客们聚在一起打发打发无聊时光的聚会，当然，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变相的相亲大会，毕竟不乏还有不少大家小姐也会来参加。
二位大美人一同出现在锦林院，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其中不乏惊艳和嫉妒。
闻人嘉素有有才女的名号，院中很快便有人认出了她，转来看过宁玥晞这张脸，天华郡主的身份也不言自明。
闻人嘉出现在这种地方本并没有什么稀奇，只是宁玥晞这个常年出入青楼酒馆、赌场乐坊的混世魔王突然出现在锦林院，让人颇为意外。
在场的这些文人骚客们大多不曾见过宁玥晞混起来的模样，故而仅凭她这一张脸，大多数人只觉得她与传闻有些不符。
只是很快众人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宁玥晞兴致缺缺的被闻人嘉拉着看着挂在墙上的书画丹青，冷不丁的被人挡了路，当下不悦的皱眉瞪了过去，待看清挡路的人的嘴脸后，心下好笑，嘴角的笑意连带着也深了几分。
卢伟见宁玥晞看见自己后面上的笑容反而深了几分，心下得意，自己这副皮囊生得好，不怕美人不喜欢，遂嬉笑着便往宁玥晞的方向又近了一步，一双眼睛毫不避讳的在宁玥晞脸上来回打量，就差把眼珠子抠出来粘上去了，“郡主，今儿个怎么有雅兴来参加这诗会啊。”
宁玥晞眉眼带笑的看着卢伟，声音柔软：“这位公子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啊。”
卢伟只觉被宁玥晞的笑脸晃花了眼，心跳砰砰砰的不受控制，“在，在下卢伟，家父兵部尚书卢进深。”
卢伟这个名字，宁玥晞自然是听过的，作为凉都的小霸王，自己的领地有哪些爱闹事的，她的心里可跟个明镜似的。
这卢伟是兵部尚书的老来子，自幼被尚书夫人捧在手心里宝贝着，遂也算是凉都里有头有脸的纨绔子弟，只是这卢伟似乎格外喜欢披着道貌岸然的君子形象哄骗貌美的良家女儿，与她这个爱胡闹的性子不怎么合拍，故而她也只是听说过这么个人，至于其他，还真不了解。
看着闻人嘉一直挂着浅笑站在自己身边，没有要走的意思，宁玥晞也十分赏脸的陪卢伟说着话：“原来是卢公子，天华失礼了。”
“郡主客气客气”，卢伟连声应道，脸上的笑十分谄媚，一双色咪咪的眼睛更是肆无忌惮的打量起宁玥晞。
宁玥晞微微一笑，接着却是话风一转：“本郡主也确实只是同公子客气客气。”
话音刚落，只听卢伟一声惨叫，人便飞出去了老远，再见宁玥晞，慢悠悠的收回刚刚踹人的腿，站在原地笑得格外开心：“常言道，好狗不挡道，卢公子挡着本郡主的道不说，还敢用你的狗眼恶心本郡主，实在让人忍不住动脚，还望卢公子海涵。”
大堂瞬时雅雀无声，众人不敢置信的看着突然抬脚踹人的宁玥晞，皆是收敛了声音，唯恐哪里不对惹到了这位小祖宗，成为下一个卢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