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63章
宁玥睎的瞳孔骤然间放大，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突然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向他再次确认，“你，你刚才说了什么？”
“对不起玥睎，我早就应该猜到的，可是时间实在是过去太久了，久得我都快要忘记了。”
“不，”她拽过他，双手固定着他的脸强迫他和自己对视，“什么叫你早就应该猜到的，你有什么瞒着我？”
她的情绪已经有些激动，梁钰拉下她的手，安抚道：“你先不要激动，听我慢慢说好吗？关于她的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而且当年那件事发生过后陛下和太后娘娘下了死令不允许任何人在提起，尤其是不允许在你的面前。你也应该能感觉到每次你提起六皇子所有人都会躲避这个话题。”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可就是这道轻柔的声音却犹如一记重拳锤在她的心上，她只觉后背忽然间刮起一阵阴风，吹得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们说的是那个女人，又跟闻人渊有什么关系。”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往后退，梁钰总算是确认了她这些日子总是心神不宁的源头。
他看着她眼中的闪躲，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拉住了她，“我知道你或许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起来，但你应该已经记起一些人了吧。”
“那个女人，是贤妃娘娘，六皇子的生母，曾经宠冠后宫的镇国将军府小姐。”
宁玥睎闭上眼，她自己心中其实早就有了几分猜测，梦中的那个少年除了闻人渊她再想不到任何人，而和他有关的妇人也只有他的生母贤妃。再加上好几次她同房绍提起这位六皇子时他的含糊，她确信她和贤妃还有六皇子之间肯定是发生过什么。
“所以，我到底遗忘了什么？”
“关于那段记忆我已经有些模糊了，我只能大致说一些我还记得的事情”梁钰拉着她的手拽着她到一旁坐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的神情，准备随时结束这个话题，“你最近总是心神不宁，我很担心，可我更了解以你的脾气不把事情差个水落石出不会善罢甘休，你一定要想起些什么来才甘心。可是玥晞，那段回忆并不美好，不值得被铭记，过去的事情终究都已经过去了我们改变不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好好过日子的，我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他说这些，算是给她一个心理准备，也是在提醒她不要去深究。
他的心思宁玥晞自然能够明白，她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你说吧，我听着。”
“只是听听？”
“只是听听。”她点头，“不会深究，不会多想。”
得了她的保证，梁钰转头看向瀑布的方向，开始回忆起很多年前的事情。
“在我的记忆里，贤妃娘娘对谁都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便是对陛下和六皇子也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可就是这样的贤妃娘娘却是后宫中最受宠的妃子，被陛下放在了心尖尖上疼爱，入宫十年，十年盛宠。”
“我记得你刚进宫的时候，贤妃娘娘还是宫中最受宠的妃子，陛下对她说是千依百顺都不为过。而让人意外的是，贤妃娘娘和你很投缘，她很喜欢你，在你面前贤妃娘娘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会拉着你的手在宫中闲逛，会费尽心思的给你做好吃的糕点小菜，也是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贤妃娘娘笑起来可以那么温柔那么美。”
“可好景不长，在你进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有一天陛下突然下旨将贤妃娘娘禁足冷宫，断了所有的恩宠，无论是六皇子还是你怎么去求情都不管用，你跟太后娘娘哭闹最后还被陛下骂了一顿关了起来。没有人想到那会是我们最后一次提起她。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冷宫走水，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整个冷宫都变成了一片废墟，贤妃娘娘也在那场大火之中丧生。”
宁玥睎回想着贤妃的笑容，那样一个温柔的女人居然最后落得的是这样的下场。她叹了口气，还是有些想不明白，“那为什么我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呢，我的记忆里没有贤妃，没有闻人渊，没有关于他们的片段，他们就彷佛从来没有在我的世界里出现过一样。”
“你听我把话说完，”梁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继续说道，“那场大火过后宫里乱成一团，可就在那个时候太后娘娘突然发现你不见了，我们找遍了宫里的各个角落都找不到你，把我们所有人都急坏了。你知道我们最后是在哪里找到你的吗？在冷宫外的一堆树丛里。你把自己缩成一团，藏在那堆树丛里，任谁靠近都会尖叫着闪躲。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你带回了寿康宫，可是回去过后你不肯跟任何人讲话，也不吃饭不睡觉，还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照顾你的人只要稍一不注意你就会跑回那个树丛里躲着，任何人都那你没有办法。”
宁玥睎脑海中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闪过，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听梁钰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的我们还不是很亲近，我什么帮不了你，甚至没有办法靠近你，没有人能够帮你……”他说完这句话缓了许久，“我现在想起来都很害怕，那时候的你比后来的我不知道严重多少。”
见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宁玥睎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你撑不住大病了一场，烧了一晚上，醒过来以后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贤妃，不记得六皇子，没有人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再后来，六皇子意外落水，寒冬腊月的天气，人虽然救了起来可也去了半条命，陛下以养病为由把他送去了樊城，这一去十年再没有回来过，宫里也再没有人提起过他们母子，就仿佛他们没有来过这个世上一样。而陛下和太后娘娘为了保护你，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再议论这件事情，尤其是不允许在你面前提起。”
“所以，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没有人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事情是吗？”
梁钰点头，“对，没有知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我派人去了樊城去查六皇子，送回来的消息说他人好好的呆在樊城，这些年他身边除了陛下送去照顾他的人，他再没有接触过任何别的人，可是我这心里总是堵得慌。”
宁玥睎伸手替他顺了顺气，宽慰道：“别想那么多了，他一个无权无势被养在外面的皇子，又能构成多大的威胁。再说我已经托我大哥帮我去查了，相信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梁钰握住她的手，“我只是担心李文力是六皇子的人，我怕这是他设下的一个局，我怕他的目标在你。”
“在我？”宁玥睎听罢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能，贤妃之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她是死于天灾，他总不能为此来报复我吧，别担心了。”
虽然她这么说，可梁钰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强调道：“我告诉你这些一是希望你不要再去深究过发生的事，不要去回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二是希望你能小心一些，现在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我不能接受你有任何意外，你……”
“我保证！”宁玥睎见他越说越严重，忙保证道，“我会小心，不会贸然行动，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更不会再执着与过去的事情，保证！”
“说话算话，要记得。”梁钰瞪了她一眼，再次道。
“好，我会记得的，”见他隐隐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她忙转了话题，“现在我们可以言归正传了吧，我们来这可不是叙旧的。”
被她这么一提梁钰才想起了他们来这的目的，他叹了口气，“真是，怎么把话绕了这么远。快，乘着天色还早我们还有时间，赶紧下去看看。”
他边说着边拉着她走到瀑布边上，小心翼翼的探头往下望去。明白他的意思的宁玥睎，顺手拉过崖边的一株藤曼，试了试它的韧性后点头对他说道：“我先下去看看，你在上面等我，我是叫我。”边说着就准备跳下去。
梁钰看见她的动作，直接上前一步把人拽回来，“我跟你一起下去。”
见他态度坚决宁玥睎也就不和他争论了，把人往怀里一拉足下一点就飞了出去。
梁钰没有想到她这次答应得这么爽快，只是一晃神得功夫耳边便传来了呼啸的风声，吓得他环抱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整个身体也瞬间僵住不敢动弹，接着他耳边的风声里便混杂进了熟悉的女人大笑声。
虽知晓她这是在嘲笑他，可伴随着这熟悉的声音他还是放松了许多，心里默默的嘀咕了几句，转动得眼珠开始打量沿途经过得悬崖的山壁。
这座瀑布从高处奔流而下，和山体之间其实有一定的距离，所以内里潮湿的山壁上还生长着不少低矮的植物和极个别粗壮的大树。
依照他们现在搜集到的线索他们怀疑截住那批军粮的人的目的很有可能不是为了据为己有而是为了栽赃嫁祸，那么他们需要做的就只是让这批军粮消失即可。
而让它们沉入湖底亦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只是燕过尚且留痕，那么多的粮食若是从高处坠落湖底，不可能不再山壁上留下一些痕迹。现在他们要找的就是那些留下来的痕迹，只要能找到，他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那批军粮的下落，哪怕它们沉在湖底。
在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山崖边缘的时候，不远处的石壁后走出一个人影来。他迈着缓慢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山崖边缘站稳。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着，看向他们二人刚刚消失的地方的目光里泛着阴冷的光芒，在山洞昏暗的坏境里格外的慎人。
不知道他盯着山崖下看了多久，山洞里回荡起了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怎么可以不记得了呢？”
……
再说山崖下，宁玥睎和梁钰也终于停下了下降的速度。他们站在一株巨大的折断的大树上，这株大树的树根在周围山体上蔓延出了极远的距离，最粗的树根足有成功年女人的大腿粗。
而现在就是这样一株粗壮至此的大树，它只剩下了半个树身，另外意外折断了的树身正悬垂着，一副随时可能被水冲走的模样。
“看着断裂处的样子这树折断应该就是最近的事情，”梁钰打量过折断处，皱眉道，“而且这样的断裂方式只能是受到了重物的撞击，不然不会是这个样子，我想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附近了。”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语气明显的轻快了很多。
不止是他的松了口气，宁玥睎也跟着松了口气，看来他们离真相大白又近了一步。
“走吧，我们先落地再说。”
“也好，去看看这瀑布下面是个什么样子，但愿没把东西都冲走。”梁钰点头，再次环住宁玥睎跟着她快速的下落。
瀑布的尽头不出意外的是一个湖泊，湖泊往远处蔓延而去的还有一条长得看不到尽头得河流，他们在湖边落稳，看着湍急的水流和深不见底的湖，刚松了的半口气又吸了回去，这么深的湖怎么下去找。
“回吧，回去和几位将军商量一下，看看军中有没有精通水性的人能下去查探一番。”虽然很不甘心，可是宁玥睎眼前的画面也知道确实是他们无能为力的，只能先离开再想办法。
梁钰自然也知道没有办法，看着天色也有些晚了，也赞同先回去想办法。
只是就在二人转身离开的瞬间，一道破风声划破长空而来，好在宁玥睎发现了不对劲拉着梁钰躲了开。
随后嗖嗖几声，对面的树林里几道人影飞速向他们靠近，随着他们而来的还有不断破风而来的箭矢飞镖。
看着几人的身形，宁玥睎的眉头慢慢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这几个人不好对付。
“走！”她轻喝了一声，抱起梁钰运气轻功飞快的向放方向略去。
可是她现在带着梁钰这么大一个人，加上身后追赶着他们的几个人的武功都不弱，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在慢慢的缩短。
宁玥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儿，若论身手她自认他们便是联手也未必能把她留下，可是问题在于现在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不会武功的梁钰，她带着他是跑不过也打不过，进退两难。
她脑中飞快的思考着解决的办法，但是无奈没有一种方法是没有风险的。
感觉到她喘气的声音大了一些，梁钰回头着着越来越近的距离，皱眉道：“要不你把我留下吧，一个人被抓总好过都被抓，你回去找到周大叔他们再回来救我。”
“天真，”宁玥睎没有好气的道，“他们到底是想杀人还是活捉人你都不知道就贸然做决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说了，我绝不会丢下你，鬼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到时候若是用你去威胁周大将军他们又怎么办。”
“……”梁钰被她问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宁玥睎飞快的回头确认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咬了咬牙，将几枚薄刃和一枚信号弹塞到他手里，“这东西你小心收好，记住不要让它划破皮肤，上面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一会儿会找一个利于你藏身的地方落地，落地过后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管一直往前面跑，用你最快的速度，十息之间给自己找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躺好，周围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声，等天黑后确认周围没有人再点燃信号弹。这枚信号弹是苏琦安的人留下的，他们会保你安全。”
“那你呢，”梁钰拒绝道，“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跟着我我们被他们抓住只是时间的问题，可你安全了结果就未必了，我对自己的武功还是有信心的，他们抓不住我，”宁玥睎咬牙道，“记住，只有你安全了我才没有后顾之忧。”
梁钰知道她的体力支撑不了太久，他紧紧的握住那枚信号弹，咬牙应道：“好，我听你的，你要小心。”
“放心吧，我还要缠着你一辈子呐。”宁玥睎笑着回道。
“说好了，一天都不能少。”梁钰压着自己已经有些发颤的声音，强迫自己镇定道。
“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说完这些宁玥睎的速度开始下降，她一边观察着地面的环境，一边注意着与身后追着他们的人之间的距离。
她手中有几枚可以干扰人视觉的□□，她必须用这几枚□□替梁钰争取一个脱身的机会，也是他们唯一可以脱身的机会。
找准了落地点，宁玥睎减速贴地而行，她深吸了口气开始倒数，“三。”
“二。”她感觉到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个人即将追上来了，
“一。”
数完最后一个数，她握在手中的□□被她猛然往前掷去，同时将梁钰也向前退去。
烟雾瞬间笼罩了方圆的山林，宁玥睎再把梁钰推出去过后转身和最近的那个杀手动起了手，招招致命，破风声在被烟雾笼罩的山林中响起，完美的掩盖了梁钰的脚步声。
十息时间转瞬即逝，她与那人对接了一掌，借着对方的推力猛地提速急速往前跑去。
追她的人见她提速要跑，大喊一声提醒被困住的同伙，“追！”
“嗖嗖嗖”的破风声再次响起，宁玥睎全速往前跑着，后面追着的人亦是加速追着，转眼之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宁玥睎在和追着的人拉出一定距离后回头数了数人数，刚刚追他们的一共九人，而现在只剩下七人，另外的两个人，显然是意识到了他们的伎俩回去找梁钰去了。她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是现在她不能回头，她只能祈祷梁钰有按照他们说好的做，耐心的等待天黑。
这么大的山林里两个人想要找一个有意躲藏的人绝不容易，只要梁钰能撑到天黑点燃信号弹，他就安全了。
……
天边的最后一缕夕阳的光芒消散，月亮冒出了头。宁玥睎喘着粗气躲在一株树后面，在她周围不远的地方，六个黑衣人小心翼翼的在向这边靠近，。
朦胧的月光照耀下，一枚薄如蝉翼刀刃反射着微弱的光芒，猛然刺穿最近的一个黑衣的的脖子，“噗”的一声隐没与树干之中。
人体倒地的声音伴随着枝桠被踩断的声音响起，还活着的五个杀手向循声向两个方向扑去。
扑到尸体的人咬牙切齿的捶向临近的树，“该死！这个狡猾的小子！”
“行了，都小心一点儿，不要落单，这人的武功不弱，别给他各个击破的机会。”领头的人看着有一个倒在以上的兄弟，眼里闪过一道阴狠的光。
而另一边，宁玥睎靠着身后的树，咬着嘴唇强迫自己清醒一些。月光下，她垂在身旁的左手正不断的往下滴着血，整张脸也显得十分苍白。
刚刚她在和那个被她第一个杀掉的杀手动手的时候被偷袭，左手臂中了一箭，根本没有时间处理伤口。
然而现在她最担心的不是她手上的伤，她在等。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宁玥睎闭上眼睛，右手上另一枚薄刃在月光下反射着嗜血的光芒。
就在这时，一枚信号弹的光芒在天边炸开，那是她跑来的方向。她松了口气，乘着他们被信号弹转移注意力的瞬间，她手中的薄刃已经脱手。
伴随着那人倒地的声音，宁玥睎扔下身上的最后一枚□□，拼尽全力往信号弹炸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