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4章
黑暗笼罩下的山林中，一道虚弱的身影踉踉跄跄的前行着。
因为受了伤失血过多的缘故，宁玥晞现在已经没有体力支撑她快速的往信号弹绽放的方向靠近，此时此刻的她更多的是抱着一份侥幸的心理在跟那群人捉迷藏。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那群人竟然真的没有追上来。
他们就像是蒸发了一样，在她丢出那枚信号弹过后再没了一丁点的动静。
再三确认周围的环境安全后，她终于松了口气，靠着树跌坐了下来，张嘴咬下里层衣服上还算干净的面料将左手臂上的伤口包扎起来。
刚刚她就顾着躲那些人，一时间也没有留意距离那枚信号弹在空中绽放已经过去了多少时辰。不确定过去了多久，她也就不会再奢望现在自己往那边去还能再和梁钰碰上。
此时此刻好好的养精蓄锐保留体力比什么都重要。打定主意，她也就不再急着赶路，而是放慢脚步准备找一个能够落脚的地方先休息一晚上。
前方传来了点点亮光，宁玥晞心下一喜，准备靠过去看看是否是在山间定居的猎户，或许她还能借个宿。
只是就在她即将看清那亮光是什么的时候，山林中突然间响起了悠扬的琴声，琴声动听悦耳，让人浮躁的心竟是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可偏偏就是如此，反而让人更加不敢放松警惕。是想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林中、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这悠扬的琴声怎么想都太过诡异。
她刚放松下来没多久的神经再次紧绷，前行的脚步停了下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掉头后走去。
这琴声太过诡异，这处亮光住着的人绝不普通。她是个惜命之人，绝不会因为好奇心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可就在她刚刚抬脚向后挪去的时候，那琴声戛然而止。再次响起的时候已是另一个曲调。
熟悉的旋律让她还没踏出的脚又放了回去。听着这熟悉的曲调，她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再次抬脚却是向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她往前走了没多久那琴声再次戛然而止，继续往前走眼前的视野渐渐开阔，一片空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空地中央摆放着一架古琴，可弹琴的人却没了踪影。
她走到古琴旁，伸手勾动琴弦，是弹奏出她听见的琴声的那架琴。
在她的记忆里听见的她听过的琴曲很多，钟爱的曲子也很多，可是刚刚那首曲子她每每听见都会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而如今，往事被再次提起，她才明白那不是错觉。
“我们见过吧，在我来沧州的第一天，我们在那家酒楼见过，虽然未曾见到你的脸，可我知道那是你，六皇子殿下。”宁玥晞将手放在那架古琴上止住还回荡着的琴声，缓缓的说道。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在期盼着什么。
回应她的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在没有别的声响，可是她却并不急着说下一句话，她在等。
好在那个人没有让她等太久。没有过太久，她的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并没有靠太近，在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这下轮到宁玥晞纠结了。那个人就站在她的身后，她现在可以回头去确认他的身份到底是不是她猜测的那样，将所有的一切都揭开，当然，她也可以选择不回头，当做什么都没有遇上一样离开。
她的理智告诉她没有必要去纠缠什么，无论这个人的身份是什么，与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好处。可是人总是无法永远保持理智的。
“昨日我偷偷潜进知府大人的书房，我在他的密室中见到了一个女人的画像，那个女人给我的感觉特别的熟悉，熟悉的到看见她我会忍不住流泪，我总觉得我应该记得她，可是我偏偏不记得她了，你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风吹动着树叶，也将一句让人摸不透情绪的男声吹入了她的耳中，他说，“容婧，已故的贤妃容婧。”没过多久又吹来了一句话，“也是我的母妃。”
宁玥晞笑着低下头，“果然是你。”
“我想过好多我们再次相逢的场景，开心的、惊喜的、难过的、痛苦的……却唯独没有想过是这一种的，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闻人渊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几许浅浅的伤感，听得她的眼眶竟有些湿润。
“既然都不记得了，重逢又有什么意义呢，连叙旧都没有话说。”她如是叹道。
“当然有意义，”他继续说道，“我母妃的死不是一场意外，可所有的人都把它当做是一场意外，我不甘心。”
宁玥晞笑着摇头道，“不甘心又能如何，十年都过去了，你又能改变什么。宫墙之内，世事变迁，谁又会去在乎一个十年死去的皇妃究竟为何而死。”
“我在乎，”闻人渊的声音很冷，“你也应该在乎才对。”
“我？”宁玥晞笑出声来，语气中多了几分茫然，“我与贤妃相识不过一月，又能有多在乎。”说罢她摇了摇头压下心中的异样，“就算如你所说的，我该去在乎，可当年的事我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无论你想要干什么我都帮不了你。”说完这句话她的手慢慢的抽离那架古琴，准备离开这里。
“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可闻人渊的声音让她的脚若如千斤巨石一般无法挪动半步，“可是很不巧，那天我也去了冷宫，想要见知道她在冷宫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那一夜我就现在一样，站在你的身后，唯一不一样的是，你我之间没有了冷宫那扇厚重的宫门，那扇无论我如何用力的捶打也打不开的宫门，而你，也终于能听见我的声音了。”
他的脚步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冷。
雾气弥漫双眼，宁玥晞想要抬步逃开，可是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样，无论多努力也挣脱不开。
“玥晞姐，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每个夜晚当我闭上眼睛发个画面都会浮现在我的眼前，我都记得。”
他的手猛然间落在了她的肩上，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抽空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
“我都记得！这些年来我每天都在盼着你能说出当年你看见的，你能为我母妃讨回一个公道，可是你没有。”
“甚至于你什么都不记得。你们抢走了我所有的东西，把我推进了万丈深渊，可笑的是你们这些罪魁祸首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不甘心。”
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就像是要将她捏一般。
一滴泪水从眼中滴落，宁玥晞深吸了几口气，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显然她的控制效果并不怎么明显，她沙哑着嗓音道：“我该看见什么？”
从闻人渊的话语中她多少能够猜到当年贤妃的死并不是一场意外，可就算那不是一场意外又能是什么，谋杀？若是一场谋杀，那她又看见了什么？是什么能把她吓成那个样子以至于她会选择遗忘自己所见到的来保护自己。
闻人渊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他用力将她转过来，咬牙切齿的问道：“宁玥晞，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我，我……”
她的眼睛闪躲着不敢去看他，她想回避这个问题，尽管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去逃避。可她知道，她并不想记起那一段记忆，所以在梁钰告诉她不要去深究那段过往的时候她自己内心深处也是赞同的。
但是显然闻人渊并不想这么放过她，他步步紧逼逼着她去回想。
“够了！”她挣脱他的双手，呵止道，“十年了，都过去十年了，就算我记得又能怎样，贤妃她已经死了，就算我看见了什么，我也帮不了你。”
这一退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是你？李荣锦，容婧，我早该猜到的，难怪你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难怪你总在暗示我我们认得，原来你就是闻人渊。只是我不明白，我们十年不曾见过彼此，为何即便是我换了一张脸那你也能认出我。”
“怎么不认得呢，”闻人渊冷笑着看向她，“我每年都会回一趟凉都，不为别的，只为去看你和皇后，每一次见到你们我都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忘记这两张脸，就算她们都化成灰你也要认得。”
“又跟皇后有什么关系？”宁玥晞皱眉看向他，随后又恍然大悟，“难怪你要把太子表兄也牵扯进来，原来是因为皇后。只是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把无辜的人也牵扯进来。”
闻人渊冷笑质问她道：“无辜？我难道不无辜吗？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待我，还是我母妃，让父皇将我放逐，在你们享受着荣华富贵的时候，我连喝上一口热汤都是奢望；在你们享受着天伦之乐的时候，我孤身一人在暗无天日的柴房里连觉都睡不好。我又何其辜？”
宁玥晞沉默着看着他。
“难过吗玥晞姐？明明知道前方是死路一条，可你除了看着自己最亲的人一步一步往前走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很痛苦吧。我也很痛苦，”他边说边向后退去，“我所经历过的，我所承受的过，我会让你们都尝上一遍。”说罢，他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他身后猛地向她冲了过来，只是眨眼的功夫，那道黑影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动作迅速的封住了她的武功，随后将一把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举着刀的那个人显然只是想要控制住她，并没有什么杀意，所以宁玥晞并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安危。闻人渊从一开始就没有表现出杀意，显然留着她还有用处，她暂时还不用担心自己的命，现在要想的是要弄清楚他的真实目的并寻找机会脱身。
“等等。”宁玥晞的目光越过那个驾着刀的人落到了离去的闻人渊身上，她叫住他，“我相信贤妃曾是真的待我好，她应该是一个善良的人，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
闻人渊没有回头，他只是顿住了脚步，声音不经意间柔和了许多，“母妃一直是一个善良的人，可就是因为她太善良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宁玥晞，如果你还有一点点的良知你就该好好的回忆回忆那夜的事情，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再停留，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消失后，那个侍卫一样的人才开口道：“郡主，请吧。”
宁玥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倒也配合的跟着闻人渊消失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