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9章
谢尚书把小娃娃抱到沈清言这桌，小娃娃本抓着爷爷的胡子玩得开心，但刚瞅到沈清言，便哇哇哭起来。
场面一瞬安静。好巧不巧谢棋那厮正好进厅，见这情景，便大笑道：“沈兄，这是怎么了？这孩子看谁都笑得可爱，今日见你，怎就哭了？”
沈清言扫了他一眼，那谢棋是个纸老虎，小时没少被沈霸王打，此时缩了缩脖子，又道：“哈哈，说笑说笑。”
沈清言不喜欢小孩，觉得这小孩哭得他心烦，正打算让谢老头抱走，那小娃却又破涕为笑。
原来是阿卿，怕自家少爷下不了台，便忍不住对那孩子做个鬼脸，将孩子逗笑了。
可这下倒好，周围的人都向她看来。
阿卿不自觉往后退一步，低着头，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
沈清言自然也见到她这副模样，索性将人拉到前面，朝谢尚书道：“将这小不点给我家丫头抱抱。”
谢尚书是官场老狐狸，看这丫头被一向我行我素的宣城霸王这般护着，心底明镜似的。
他温和地笑着，将宝贝孙子送到阿卿怀中。
阿卿自小带小弟，自然很会抱孩子。此时她一边拍孩子的背，一边摇着，那孩子笑得更欢，竟凑上去亲阿卿，小嘴还含糊不清呢喃：“亲亲，甜。”
阿卿心都软化了，不由想起自家的小弟。
但自己毕竟是个丫鬟，也不敢久抱，转眼便还了尚书。
谢尚书走后，那谢棋没能找沈清言痛快，又见人家压根不想理他，只能灰溜溜地去别处找地坐了。
阿卿含笑为自家少爷布菜，沈清言侧目望了眼，低声道：“哼，没想到自己还是小丫头，抱起小娃娃来，倒是有模有样。”
阿卿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回：“哪是小丫头，过年就十三了。”
“唔。”沈清言将一块糕点顺手递给她，嘴角微邪：“倒是大姑娘了？”
阿卿有些不敢接，大少爷却坚持，只能接过来，快速用帕子包起来。
“怎么不吃？”
阿卿脸微红：“奴婢不饿，给双喜留着。”
“哼，你待别人倒是好。”他又道：“也好，这点心干，明日我让人备些盐浸果子，你这小姑娘一定喜欢。”
阿卿正想说不用麻烦少爷，却有人上前敬酒，打断了这两人的悄悄话。
宴席完毕，一行人出来上了马车，往侯府去。
宣城是宣国的京城，即便已到戌时，走到大街上也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阿卿瞧着这片热闹景象，突然想起前世之事，莫名觉得有些感慨。
她暗暗叹口气，正打算放下帘子，外头突然传来哄闹声。
一布衣青年被一壮汉推到在地，那恶汉朝他吐了口唾沫，恶狠狠道：“你这书呆子，吃了俺家的面，说是没带钱，还想赖我李二牛的账，看我不打死你！”说完，又朝那青年劈头盖脸打去。
周围很快围了一群人，阿卿只看一眼，便知道那人是谁!
前尘万事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她脸色惨白，脑子乱糟糟的，只依稀听到外面有人在叫：“打得好，打得好。”
她瞬间清醒过来，抓住一旁闭目养神的少爷：“少爷，外头出人命了，我们去看看吧。”
沈清言刚刚多喝了几杯，此时头正痛呢！再说他也并非爱管闲事的人，本想出口拒绝，却看小丫头一脸发白，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唤了声外头的长福：“去看看。”
长福应声去了，不一会儿便又回来：“花了二钱银子解决了，少爷。”
“成，走吧。”
长福又道：“被救的青年来了，说是一定要感谢救命恩人。”
阿卿一听，便浑身一颤，生怕那人冲进来。
沈清言坐在她身旁，自然能感受到她的怪异，此时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走，不过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但外头还是立即传来一句：“在下林子淮，窘迫至极幸得二位相救，此番别后，后会有期。”
“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走走走！”那长福吆喝两声，便跳上马车，快速赶路。
阿卿这才松口气，小脸却又被一只大手捏住，被迫对上那双漆黑深沉的眼。
她心下慌乱，面上却故作不解：“怎么了……少爷？”
“刚刚那人，你认识？”沈清言眯眼问道。
阿卿下意识否认：“怎……怎么可能，我刚到宣城没几日，今天是第一天出门……我怎会认识他？”
沈清言没回，隔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脸色不佳地坐在那儿，接下来一句话也没说，一到侯府，便撇下阿卿，在一众丫鬟的拥簇下，进了大门。
长福将阿卿牵下车，有些惊异：“这是怎了？”
阿卿见到前面跟秋月“打情骂俏”的大少爷，心底也不是滋味，冷淡回道：“没怎么，我是丫鬟，他是少爷，本就该如此才对。”
说完，眼眶也有些微红，快步从小路回了住处。
而这边长福却跟着少爷去了书房外候着，过了一会儿，里头的主子唤他。
他跺了跺脚，将冻红的手缩进衣袖暖了暖，这才开门进去：“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沈清言坐在案前，扔下手中的账本道：“你去查查今日那青年，探探他的来路！”
“好的，少爷。”长福憋着笑，应了。
见少爷挥挥手，正打算又回外面蹲着，但进了这暖呼呼的房间，实在不想了。
长福脑筋一转，又道：“少爷，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清言扬眉：“说吧。”
“刚刚您前脚走，阿卿姑娘下来，我瞧着眼眶都是红的。”
“什么？”沈清言站起来，打算就这样冲出去，却又堪堪停下，拂袖坐下，才又吩咐道：“叫她过来见我。”
“好的，少爷。”
说完便打算退出去，沈清言却又出声：“将小丫头送过来便回去睡吧，不需在外候着。”
“谢谢少爷，您真是活菩萨。”他狗腿奉承完，一溜烟便不见了。
阿卿回到房间，双喜正好在屋里，她将那块点心取出来让双喜吃了，双喜正说她和三只鹦鹉的日常呢，外头长福便在叫人了。
阿卿出去，“长福哥，可是有事？”
“少爷叫你去书房，这就走吧？”
阿卿眉头微蹙，下意识道：“长福哥，你去跟少爷说……就说我不舒服，明日再去伺候他。”
说完便要转身进去，长福跺跺脚，赶紧上前叫住她：“我的姑奶奶哟，你跟主子闹什么脾气啊？主子疼你，你好好受着，以后有你享的福。”
阿卿停下脚步，倒是被他这番话敲打醒了。
是啊，少爷他就是天上展翅高飞的雄鹰，而她呢，靠着上天怜悯再活一世，却依旧是地下卑微的草啊虫啊之类的，两者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云泥之别，况她还为报恩而来，现在闹什么脾气呢？
想到这儿，阿卿已惊得一身冷汗，转身对长福笑笑：有劳长福哥敲打，我这就随你去。”
“想通便好。”长福擦擦冷汗，觉得这两人也真够折腾人的。
他快快将人送到书房门口，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阿卿在外面深吸一口气，这才推门进去，经过翠竹屏风儿，便看见大少爷正坐在案前看书。
许是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烛光下的脸显得俊朗清贵：“过来。”
阿卿上前几步，少爷又道：“过来!”
她只得又往前几步，大少爷不耐，起身将她拉了过去，让她紧挨着同坐。
阿卿浑身紧绷，整个人缩成一团。
小手依旧被一只厚实的大掌紧握着，那握剑的手，握笔的手，打算盘的手，看书的手，修长好看的手，正握着……她的手。
终究是女儿家，阿卿觉得自己胸口燃着一团火，想要挣开，想要逃离。
沈清言却又突然在她额上亲了口。
阿卿抬头看他，一脸惊愕。
沈清言又紧了紧她的手，对上那双漆黑澄澈的眼，认真道：“你现在太小，再等两年，我便和母亲说。”
阿卿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心却砰砰砰地快跳出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沈大少爷难得有些激动，将她吓傻的表情尽收眼底，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让那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紧紧地拥住她。
外头静悄悄的，这个冬天，终于迎来宣城的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