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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歌之故剑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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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甘草汤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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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墨翎思忖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忽然昂起头道:

  “姚教主,我能先问您一个问题吗?”

  “……沈小姐请讲。”那黑衣青年从善如流,似乎对她的发问早有预感似的。沈墨翎将剑柄在手上敲了敲,眼神犀利地落在他脸上——

  “洛无双是一代奇才,他写出的武学宝典,想来不俗。既然你自己已练了那《秋水经》,功力必定高于常人,定然是不惧那何萧来寻仇。他一个叛贼逃亡在外,能掀得起什么波澜?……好,就算真能吧,想必也不会动摇你教中根基。你如此迫切地寻找《无双经》,不但亲自出马、微服而来,还得用这种法子诱我私下会面。如此偷偷摸摸地行事,想必……是还对我有所隐瞒吧?”

  “……沈小姐果然聪慧。”黑衣男子微微敛眸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十分坦诚的神情——

  “好吧。实不相瞒,《秋水经》虽然威力巨大,但其中亦有许多损人性命的短缺之处。我千影教历代教主皆修习此法,仅有两人活过了五十五岁,其中七cd在四十余岁便去世了。而我二弟洛戎……说实话,若不是他因修炼《秋水经》至气血逆施,身体根本不会变得那样差,也就不会遭了奸人的偷袭……”说到此处,他眸光暗淡,声音也变得十分沉痛,“沈小姐,如此行径并非光明磊落,难免让你生出疑虑。只是《无双经》不仅能克《秋水经》,也对其短处一一给予了补正,说不定更记载了《秋水经》致人短寿的要害。我寻你来,确实不仅仅是为了教里,更是为了我自己的身体……”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捋起袖子道:

  “我三个月前因为这《秋水经》,着实受了一大伤,到现在还气血亏空,未曾真正调理过来。我年纪还轻,不想整日因为此功提心吊胆,所以斗胆求小姐告知,此书是否真的存在?”

  “……”沈墨翎并未及时接话,而是咬了咬嘴唇,上前便扣那黑衣男子的脉门。她虽不像叶从恩那样精通医术,但好歹还懂些简单的医理。她凝神把了一会儿,果然探出他内力深厚,但却气脉虚浮,应当真的是受了伤还未及时调理过来。因他说出了完整的前因后果,又将千影教中和刘白羽相关的事情说得都十分吻合,沈墨翎基本已经信了他是姚青。但她信归信,蠢却也不蠢。黑衣男子见她神色稍霁,却依然带着几分犹豫,心知只欠最后一把火候了,于是神色黯然地说道:

  “沈小姐可知,白羽临去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什么?”沈墨翎猛地抬起了头来。黑衣男子道:

  “当时我同刘庄主赶到的时候,他身受重伤,已经快要不行了。趁着刘庄主和北望带人与何萧缠斗,我过去把他背到了旁边。那时他揪着我的衣袖哽咽,说他真的后悔,两年前在湖心亭的那一抱,他没有告诉你他愿意娶你。结果害你白白等了这么久不说,他自己也到临死都没能再见上你一面……”

  “别说了!!!”沈墨翎猛地尖叫一声打断了他。黑衣男子微微一愣,却她深深埋着头,用力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肩膀一耸一耸的,眼泪早已决堤。他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心道即便如沈墨翎这般伶牙俐齿、心思细密的女子,即便能在威胁面前泰然自若,却也终究还是难逃这情之一字,真是造化弄人。思及此,他不由暗暗生出了三份愧疚之意,故而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在心里数着数,等着沈墨翎哭完。果然不出他所料,沈墨翎只流了片刻眼泪便用力地屏住了哭腔,用力拭着眼角和脸颊,声音却是陡然冷了下来,像是在拼命遮掩刚刚的失态似的——

  “实在抱歉,让您见笑了。”

  “无妨。人非草木,谁能无情。沈小姐用情至深,倒让我生了几分敬佩之意。”黑衣男子的口气重难得带了几份真挚。沈墨翎听他这话说得动情,自己长叹了一口气道:

  “姚教主,我幼年是听我父亲说过,我们祖上的确是传下了一本秘籍。只是那书一直藏在庄中的暗室内,只有历代庄主才知晓其确切位置,常人根本无缘得见。且这本书原是与另一本书相伴而生,单练我们庄中的那一本,根本就毫无意义,故而庄主们对它本身都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当成一个古董供奉了起来。如今想来,想必说的就是你所谓的《无双经》吧。”

  “果真如此??”黑衣青年顿时大喜,声调都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稍微想了想,又急忙补充道:

  “既然贵庄拥之无用,那若我们以千影教的名义前去求取,令尊大人是否会将其让给我们?或者不用白送,我们出资购买、或者只是借来抄阅亦可……”

  “那我就不知道了。家父为人固执,且最是维护家门荣耀。虽然这《无双经》于修行本身无益,但若是练成此功,不就可以克你们千影教教主的神功了?”沈墨翎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冷笑一声道:

  “您方才提到的容秋水的弟子容情,实不相瞒,她正是在容秋水老前辈去世后,嫁给了我的一位太曾祖父,绵延了我们沈家的血脉。至于她究竟为什么没有交出这本书,我稍微才一猜——会不会是她想要留下这本秘籍给子孙后代,真正教会他们破解千影教绝招的秘术呢?……”

  “什么?容情后来嫁进了沈家?”黑衣男子瞪大了眼,和那白衣男子面面相觑了片刻,两人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沈墨翎觉得自己已再无东西可谈,于是干脆地说道:

  “好了姚教主,你本来也只问了我两个问题,’《无双经》到底存不存在’、’它现在在哪里,我都已经回答了,并且言无不尽。所以现在,你可以放我们走了吗?”

  “这……”黑衣男子显然还有些犹豫,但他只略略思索了片刻便道:“自是可以。”说罢,他从背后的柜子上拿起一只白瓷壶,斟了一碗看不出的颜色的汤药递给沈墨翎道:

  “这是浓甘草汤,喝了可以迅速解那麻药。你进去喂他喝了,你们就可以走了。”

  “这玩意儿能解麻药?”沈墨翎皱着眉头把碗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闻见一股略带苦涩的甜味儿,想了想还是自己抿了一口,似乎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端着碗去开了锁,大步走了进去。黑衣男子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举动,直到她拉着明显是晕晕乎乎的段清棠走了出来,他才平静地做了个揖,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沈墨翎神色复杂地冲他稍微点了一下头,踢开门扯着段清棠走了出去。直到目送着两人的马在田埂上离去,那白衣男子才小心地合上了门,走近对黑衣人道:

  “长天,你信那沈墨翎说的话吗?”

  “信。沈墨翎是个直爽之人,况且我们借了姚青的身份,她也不该有所怀疑。”卸去了伪装,何萧忽然感觉周身的气力都散了,直接拉过旁边的椅子就随意地坐了下去。云舒也端了把椅子坐下,正欲说话,忽听门口传来几声叩门声。他吓了一跳,却听何萧道“无妨,应该是葛老爷子回来了。”话音刚落,那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方才沈墨翎在田边碰到的那个老人用十分迅捷的动作跨进了门来,先仔细地插好了门闩,这才转身对何萧做了一揖道:

  “三公子,他们走远了。”

  “知道了。老爷子,辛苦您了。”何萧站起来冲他拱了拱手。他对面这个衣着朴素、身材瘦削的老人名唤葛丹,虽然看似乃风烛残年一老朽,实则是从前千影教在青州城中最大的情报机构“丹乐坊”赌场的幕后老板,年轻时也是一方地头蛇样的人物。他一生在青州幕后黑道里混饭吃,在出云门眼皮底下经营千影教的生意,从来没暴露过,手段和忠心都不可谓不难得,但更可贵的是为人低调谦逊,从不强出风头,所以活到近八十岁,在把同辈的竞争对手都生生熬死了之后,城中年轻一代竟没有几个人识得他了。由于他年轻时是由何萧祖父亲自提拔上来的,故而明面上领着青州教众归附了姚青,背地里却还是向着何家人。何萧十天前同云舒阿钧一起来了青州,因为摸不准葛丹的意向,不敢贸然去丹乐坊找他,只能按中雇人将其祖父年轻时保留的一纸书信带给了他。谁知葛丹见到书信瞬间就猜到了来者身份,瞬间激动万分,立刻写下字条命传令之人带出,不仅直接约何萧会面,更再三担保会尽全力帮助他,这才换得了何萧信任。葛丹感慨何萧面目气度同其祖父当年如出一辙,又听说云舒是出云门堂主,愈发对他们礼遇有加,不仅派出探子替他们探来了望御门众人的行程,更是亲自参与和布置了诱来沈墨翎的整个计策。此时他关切地问道:

  “不知公子方才可从来人口中听到了想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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