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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歌之故剑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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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繁王公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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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樊离一行人回到客栈时已是下午,过不多久便到了黄昏。到晚饭时,长老们照例与弟子分席而坐,二十来人熙熙攘攘挤满了一个花厅。热菜上到第三个,外面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竹礼花之声,让原本安静咀嚼的男弟子们瞬间眼睛都亮了。原来出云门有心显示其雄厚实力,故而早早向青州府衙的申请,希望能在即将搭擂的元贵坊安平街布下庆典用作开幕仪式。青州知府素来仁厚,加之这两年地界上风调雨顺,他本就有意官民同乐,干脆让官府也出了把力,将各节日中有意思的花样都糅粹在一起布置,将个安平街装点得繁花似锦,让城中的老百姓们都欢欣鼓舞,个把月前便开始翘首以盼,热情甚至更甚过年。望御门弟子们都是年轻人,到底玩心重些,平日在门中又极重礼仪,此时见了外面火树银花夹杂着喧沸人声,风土人情与恬淡安逸的俞州完全不同,怎还能按捺得住?虽然人还在楼上,但心早就飞到了下面的大街上。因为之前已得了玉樊离的默许,此刻他们也不再压抑,一个个飞速扒完了饭,丢下筷子就兴高采烈地奔了出去。沈墨翎到底是女儿家,吃得还算文雅些,但看到师兄弟们都成群结队地跑出去,未免有些心急,猛吃了几口就噎着了,哽得脸红脖子粗,赶紧抄起一个茶杯就往嘴里灌水。段清棠倒是早就吃完了,要了碗汤在旁边慢条斯理地喝着,一边喝一边等她。沈墨翎好不容易费劲地把最后一口饭咽了下去,拿手帕抹了抹嘴就站起来道:

  “大师兄,咱们走吧!”

  “唉,你等等,宁儿还没吃完呢。”段清棠指了指旁边的叶从恩道。沈墨翎一看,见她碗里的饭竟然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动几口,不由急道:

  “宁儿,你怎么吃得这么慢?庆典就快开始了,再不快点就要挤不进去了。”

  “急什么?一个个吃没吃相的,还敢埋怨你师妹。”玉樊离在旁边瞪了她一眼。叶从恩见沈墨翎想反驳又不敢的样子,轻声叹了口气,把饭碗一推道:

  “师姐,我身体不大舒服,你和大师兄去吧,我就不去了。”

  “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沈墨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来摸叶从恩的脉门。叶从恩手腕一翻躲了过去,微微摇了摇头道:

  “我没事,大约是‘那事儿’要来了,身体有些乏,不大想动。再说我素来喜欢清静,看见外面这么吵,忽然就没什么兴致了。你们去吧,好好热闹热闹,不用管我了。”

  “……哦,这样吗?”沈墨翎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的脸问了一句,似乎有些不甘心,又不确定地问道:

  “真的不去吗?可我听人说这青州的夜市可好玩了,群雄会又就这么一回,过了可就没了。你可别一时发懒,错过了再……”

  “……放心吧,我不会后悔的。赶紧去玩吧,你看大师兄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叶从恩接过了她的话,含笑冲后面正对她拼命使眼色的段清棠眨了眨眼睛。沈墨翎转头看了段清棠一眼,嘟哝了一句“早知道就把二师兄拉来了”,继而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

  “好吧,那就咱们两个去吧!先说好,上次你玩牌九输我的还没还,今儿你请客啊!”

  “不是吧沈大小姐,你家里家财万贯,还老是坑我这几个铜板,你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呐!”段清棠一听,一张俊脸顿时垮成了一滩烂泥,三步并作两步就追了出去。两人的脚步渐渐走远,却还是能听见沈墨翎得意洋洋的声音——

  “我安的什么心?自然是金心银心翡翠心咯!你自己脑子不行手气又不好,还怪我贪你银子?你说怪谁?再说了,你家里家业也不差,想要家产,赶紧乖乖回去成亲,不光有的是铜板,还有金山银山翡翠山做陪嫁呢,你说对是不对……”

  “死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竟知道挤兑我!你一天不臊我就嘴痒是不是???!!!”段清棠气急败坏的吼声传来,让叶从恩忍俊不禁地捂嘴笑了起来。刚笑完,她就发现玉樊离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急忙收敛了笑容问道:

  “师父,怎么了?”

  “没什么……”玉樊离搁下了碗筷,叶从恩这才发现几位长老也都走了,雅间内只剩下了她和玉樊离两个人。玉樊离呷了口茶道:

  “宁儿,为师是在想,你其实并没有不舒服吧?那为什么不愿意同墨儿他们出去玩呢?”

  “……”身体不适确实不是个高明的借口,但沈墨翎并没有多做追究。此刻玉樊离忽然发问,叶从恩也没想过怎么解释,一时有些发愣。但她忽然想到了方才段清棠挤眉弄眼的样子,于是急中生智道:

  “师父……您……您难道没看出来,大师兄很想跟师姐单独出去吗?我本就有些疲乏,干脆就顺水推舟成全了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你说……清棠想和墨儿单独出去?”果然此言一出,玉樊离的注意立刻就被转移了。见叶从恩一脸恳切的模样,他却突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若真是这样,那清棠这孩子的执念,可真的就太深咯。”

  “……什……么?什么执念?”叶从恩虽然引开了话题,但一时也没跟上玉樊离的跳转,不由有些懵。玉樊离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似是自言自语道:

  “你们这几个孩子啊……自小一个比一个勤奋好学,学业武艺,都没让为师操过什么心。长大后的情事,却又是一个比一个的不让我省心。你年纪还小,还算是好的。他们几个……唉,真是说说就来气。”

  “您怎么就来气了?”叶从恩其实也知道一些事情,但并非全然清楚。此刻她明知不好窥探师兄师姐的隐私,但耐不住好奇心,还是顺势问了出来。玉樊离咳嗽了一声,不无埋怨地说道:

  “……这还用为师多说?你就看兆珩,这么多年了,不论公的母的都没喜欢过,二十来岁了还跟个臭石头似的,也不知我和你师母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木头脑袋的玩意儿;清棠……唉,每次看见他偷摸摸看着墨儿,我都想把他们俩的脑袋掰到一起,让他们好好把对方的眼神看上一看!!!臭小子喜欢墨丫头不说也就算了,墨儿自己还对那刘少庄主念念不忘,就连人死了都不能释怀……真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了……”

  “……”叶从恩早知玉樊离知道沈墨翎和刘白羽之事,但此刻听他直言不讳,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沉默不语。玉樊离见她神色微变,轻声叹道:

  “宁儿,你别怪师父口无遮拦,为师恰恰是知道你对刘白羽没有那种情意才说的。其实为师倒庆幸你年纪还小,还未经男女情事,不知其中辛苦。你就看看你师兄师姐吧,都是何其聪明的孩子,偏偏要陷在这个‘情’字里醉生梦死,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你师祖当年严禁门中弟子相恋,如今看来,还是有她的道理的。”

  “还未经男女情事,不知其中辛苦?”叶从恩乍听此言,眼前忽然浮现起这三月来的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和曲折婉转的梦境,心头涌起千般滋味,半是酸涩半是甘甜,还间杂着丝丝缕缕难以言说的思念,一时间愁肠百结。玉樊离见她神色萎顿,以为她还是为了刘白羽之事不悦,顿时暗自后悔自己说了之前的话,连语气和缓地宽慰道:

  “算了,不同你说这些事了,以后你自然就懂了。既然不舒服就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来找为师便是。”

  “知道了,谢谢师父。”叶从恩起身行了一礼,脚步虚浮地走出了雅间。玉樊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暗自叹息。

  夜色渐深,云来客栈这边的人已经全部涌到安平街去看热闹了,故而虽然还是能远远听到西面元贵坊方向传来的喧闹声,但客栈前的街道上却已经一片寂静,就连往日明亮的灯火都显得暗淡了许多。叶从恩一个人静静地立在窗前,凝视着在夜风中轻轻颤动的灯笼光晕和离灯光愈远便愈浓的暗影,感受着凉风在脸颊上的轻抚,白日躁动不堪的内心似乎慢慢平静了下来。忽然间一阵大一些的风刮了进来,让身着单衣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伸手便打算将窗户关起来。谁知窗子合了大半,中间的缝隙里忽然伸出了一只人的手,强行就把那快合上的窗子掰开了!!!叶从恩见此,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连连倒退了好几步,吓得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只见那手的主人很快便现了身,竟是一个一身黑衣、黑布遮面的男子。他轻巧地从窗外跃了进来,又朝窗外看了一看,似乎是确定了外面没有其他人后,竟然不慌不忙地伸手把窗子关了起来。他正欲转身,忽觉脖颈间一凉;低头一看,竟是一把长剑抵在了他颈侧。他听见身后的少女强作镇定地说道:

  “不许动,否则休怪刀剑无情!!!”

  “……”黑衣男子静默了片刻,忽然低低地开口道:

  “……宁儿,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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