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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歌之故剑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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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闭月草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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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青州刚刚下了一场春雨,青石板路上还带着点点湿意。安平街元贵坊的主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远远的,街头行来了一辆青色绉布顶的马车,乍看并没什么稀奇。那拉车的黑马走得慢而稳,赶车的车夫眯缝着眼,漫不经心地拉着缰绳,四下打量着这条街道。猛然间,他觉得脑后半空一阵利风呼啸而过,伴随着金石破空的锐响。他几乎是瞬间暴起,一把掀开身后的车帘,张口问道:

  “大人,您没事……”

  “没事。”随着一声悠悠的应答声,车夫眼见车里的青年岿然不动,只是伸手指了指身边的凳子,自己却是毫发无损。他定睛一看,见那里赫然躺着一支短箭。那箭上应当灌了极大的力气,不然不会能贯穿车顶;但因不是由弓弩射出,所以被木板挡了一下以后也就不能伤人了,而是直直地掉了下来。见青年伸手就要去碰那短箭,车夫连忙焦急地阻止道:

  “大人,不可!”

  “放心吧。这人不想伤我,上头应该没有淬毒。”青年气定神闲地把短箭拾起,见上面缠着一根字条,顿时饶有兴味地解下读了起来。看完后他眉头微微皱了皱,忽然露出了一抹微笑,把车帘一掀,指着街边的一家酒楼对车夫说道:

  “老胡,你去把车停了,我要上那里吃饭去。”

  “大人,不可啊!那酒楼人多眼杂,万一有人要对您不利……”老胡话音未落,那青年已经径自绕过他下了车,负着手哼着小曲向酒楼走去。老胡看着自家主子任性潇洒的背影,无奈地吹了吹胡子,灰溜溜地停车去了。

  这家酒楼有个奇特的名字叫“无茗欢”,其实却是以好茶和以茶叶烹饪的菜而闻名,宾客十分之多。青年一进门就闻见一阵扑鼻的清香,鼻翼顿时翕动了一下,露出了十分陶醉的表情。眼看热情的店小二上来引路,他直接问道:

  “你们的雪集雅间在哪儿?带我去。”

  “哎……是是是,在楼上,客官这边请。”那店小二拿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见那青年身上的衣服颜色虽不招摇,却是极好的料子,一身显山不露水的贵气,顿时不敢怠慢,带着他直上了二楼。青年走到包间门口时,先驻足停了片刻,忽然伸手一拉移门走了进去。那小二本想跟进来,移门却骤然在他眼前合上了,让他险些一鼻子撞上去。青年淡淡的声音在门内响起:

  “下去吧,没我的吩咐,别靠近。对了,一会儿若有个车夫来找我,你只让他在一楼吃杯酒等我便是。”

  “……是是是,小人这便退下了。”店小二也不敢多逗留,立刻登登登地跑着退下了。青年听见身后渐远的脚步声,这才缓缓抬起眼帘,看着面前丝绸屏风后两个坐在桌边的身影。那两人原本似是在聊天,但自他进来后便一动不动,像是凝固了一般。青年凝神屏息地缓缓绕过屏风,却出乎意料地看见了两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衣着打扮像是一对主仆。两人面前是一张雕花梨木桌,上面摆着十数碟精致的菜肴。见到他来,两人同时站了起来。那仆人模样的青年直接行了叩首之礼,主人模样的则单膝跪地,向他恭敬地行礼道:

  “草民何萧,拜见高大人。”

  “……起来吧。”那被称为“高大人”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宰相高皓诚的独子、刚上任一年多的大理寺少卿高珏。他身为宰府之子、皇后亲侄,自幼就被帝后视为半子,是以虽才位居从四品上,却被视为京城第一贵子,地位极其尊崇。高珏瞟了一眼那青年,见他剑眉星目,修长挺拔,姿容并不输自己见过的许多京中贵胄,但比起王孙公子们的闲雅,身上却又有着一股明显的江湖气,先在心中暗暗叫了声好。再看那仆从,也是眉清目秀,一派聪慧长相,顿时觉得二人不是奸佞之辈,周身的戒备已然放松了许多。他不客气地在上首坐了,见那二人还拱手侍立桌前,不由一笑道:

  “坐吧。”

  “谢大人。”那何萧也并不推辞,落落大方地就在桌边坐下了,此举顿时令高珏又生了三分好感。他自袖中取出方才那支短箭,扔到何萧眼前说:

  “这支箭……是你扔的吧?”

  “大人身边常有护卫暗中保护,草民不得已才一路尾随大人,又以这种方式博得大人注意,多有冒犯,请大人恕罪。”何萧坦然承认了。高珏点了点头道:

  “好,好功夫,好办法。只是……行刺朝廷命官乃是重罪。你二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又要找本官私下会面?速速招来,本官再定是否要治你二人之罪。”高珏顺手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语气依旧漫不经心,说出的话语却字字威严。何萧敛眉道:

  “大人少安毋躁。草民乃是江湖门派千影教前掌门左使,他乃是我的下属元千钧。我二人这次斗胆约大人前来,实是为了一个多月前青州知府刘牧廷大人被害一事。”

  “‘被害’?你说他是被害的?”高珏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他与刘牧廷虽然年纪相差近二十岁,却曾同为先太傅傅说的门生。两人志同道合,相互欣赏,素来交情深厚。何萧沉声道:

  “大人与刘知府交好乃是人尽皆知的事,故而草民猜想您一定不会对此置之不理。此番我们在青州逗留,正是一边探查此事一边等大人到来。幸好……您真的来了,不然我们就白等了。”

  “……”高珏听闻此言,慢慢啜饮了一口杯中的酒,拿着酒杯思忖了片刻,忽然抬头看着何萧,目光犀利地说道:

  “……你不是一般人。说吧,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又想让本官帮你们做什么?”

  “大人明鉴。草民的确是有事相求,但皆因草民认为刘大人是被人杀害,且凶手与我的仇家有关。草民……既想借此扳倒仇家,也想替刘知府讨个公道。”何萧见高珏脸上深色莫测,又吸了口气接着说道:

  “眼下刘知府已经下葬,证据也尚不足。若要证实草民的猜想,非借助大人的力量不可。”

  ”嗯……”

  高珏搁下酒杯,略略点了点头道:

  “其实本官两天前就已到了,这两天也勘察了刘府和刘兄生前去过的一些地方,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发现,却始终心中惶惶不安,总觉得此事另有蹊跷。你二人究竟有何发现,怎么就能断定刘兄是被人杀害的呢?”

  “大人您想,刘知府还未满四十,平时身体康健,素无痼疾,之前也毫无征兆,怎么会突然暴病夭亡呢?这实在不合乎常理啊。”何萧话音刚落,高珏便反驳道:

  “这可不一定。心疾这物什,原本就是突发病症,先头并没有预兆。你们不会是因为他身体一向不错,就胡乱揣测了吧?”

  “当然不是。草民等会这样猜测,全是因为,有前车之鉴。”何萧说完,只听高珏“噢?”了一声,知道他有了兴趣,便冲对面的阿钧使了个眼色。阿钧拱手道:

  “大人容禀。小人元千钧,原本出生于越州的锁匠世家‘万钧记’。家中表面世代制锁,其实也精通机关暗器,常接私活,因而结了不少仇家。十二年前,小人全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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