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此时此刻的风景
“没想到驾驶马车是这样的感觉啊……”
麦瑟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一只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根短短的鞭子，有模有样地驾驭着这辆小小的马车。
虽然不怎么舒适就是了，毕竟这辆马车就是村民们用来载货的，而且他现在所走的这条路也不怎么平坦，坑坑洼洼的。
“没想到麦瑟真的做到了……”修女长的惊叹声从马车后面的车厢上传来：“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麦瑟之所以能这么快学会驾驶马车，还是多亏了修女长。
虽然她并不会骑马，但她至少坐过马车，怎么也看过别人驾驭马车的一举一动，当她将自己看到过的都告诉给了麦瑟之后，麦瑟竟然自己摸索出了马车的驾驶方式！
虽然听上去很扯，很不可思议，但他的确做到了。
“因为修女长你说的很详细，所以只要按着做的话，虽然不能立马就全部上手，但总归还是能让它跑起来的。”
麦瑟不禁微微叹了口气，他的这种学习能力也是被逼出来的，在布拉格希尔的时候，那个老头子可没少因为他学得太慢而骂他。
当然，修女长描述的很详细这一点倒是真的。
出了村子，麦瑟便驾驶着马车，走上了一条穿梭在森林之中的道路。就如修女长所说，她偶尔会和村民们一起前往西边的达利斯城，正是走这条道路抵达大道，然后顺着大道朝着西南方向一直走，差不多当天晚上就能到达达利斯城了。
道路两旁的景色深深吸引着车上的人们，虽然对麦瑟来说，这种荒郊野外的景象他已经见惯了，甚至为此感到无聊，但对于一直生活在小小院子中的孩子们来说，院子外面的世界，有着他们完全没有见到过的，充满新鲜感的风景。
秋风萧瑟，金色的叶雨伴随着微风，飘舞在这林间的天地之间，笼罩着那条穿梭于林间的小道，和那潺潺流淌的溪流一起，构成了一副美不胜收的绮丽风光。
“真是漂亮的景象啊……”
面对着悠悠飘过自己身旁的漫天叶雨，贞德也不禁为眼前这番景象深深着迷，她微笑着转过头去，看向了自己的身后：“真羡慕你呢，麦瑟……”
麦瑟正为马车的速度之慢而感到无聊起来，听到贞德这句话后，不禁为之感到讶异：“羡慕？我有什么可羡慕的？”
“……因为，你一定去过很多，我没有去过的地方……”
金片悠然飞舞的空中，一片落叶悠悠地飘过了贞德的面前，落在了她柔弱的小手上。
贞德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中的叶片后，便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笼罩他们的叶雨，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蔚蓝眼瞳里，透着一丝淡淡的憧憬：“像这样美丽的景色，你一定看到过不少了吧？”
“美丽的景色……吗……”
贞德的话语很平淡，但却如同一颗小小的石子，投进了麦瑟的内心中。
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周围的景色如何，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关注过这些。他看待周围环境的态度，永远都是在戒备周围潜在的危险，但是因为贞德的话语，他头一次，试着以美的视角，去观察于林中翩翩起舞的落雨。
“虽然一直都在荒郊野外游走……但像这样观察周围，还真是头一次……”
麦瑟不禁伸出了手去，将一片落叶轻轻地夹住，但就在他的手刚刚捏住叶子的时候，它却悄无声息地碎了……
“我都快忘记了，离开布拉格希尔后，我去过什么地方……”麦瑟一边说着，一边默默地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驾驶马车上：“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到达一个地方后没多久，就立刻出发到下一个目的地，对于周围的环境，只关注过可能的危险，但……从来都没有关注过风景之类的东西。”
“是这样啊……”贞德不禁微微低下了头：“感觉有些遗憾呢……”
“抱歉，但……”麦瑟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我已经习惯了，去用警惕的心态去观察世界……”
“不需要道歉哦！”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悄然袭来，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扬起了贞德那头秀丽的长发，斑驳的阳光稀稀拉拉地洒在她的身上，在那飞舞的金丝波浪间，荡漾着迷人的金色光华，配上漫天飞舞的金色叶雨，此时此刻，在麦瑟的眼中，贞德已然成为了这整个金色世界的中心。
她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而暖心，加上这幅美如梦境般的景色，即使再怎么对美的事物没有感觉，眼前的景色，也不禁令麦瑟为之倾目——
“其实我，一直都很憧憬着那种四处周游的人生……”贞德的目光渐渐飘向了远方，凝视着这条道路未知的前方，轻柔的嗓音不断地从那芳唇的开合间，传入到麦瑟的耳中：“可以看到很多美丽的风景，体验各种新奇的事物，过着自由快乐的日子，这是我一直很向往的事……”
“自由……吗……”麦瑟不禁将目光从贞德的身上收了回来，稍微犹豫了下后，他便再次回过头去，对她问道：“但这种生活，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轻松，你有想过吗？”
“嗯，我明白的。”贞德淡然地点了点头：“世界很大，也很危险，以我现在的力量，是无法保护好自己的……所以我很憧憬，憧憬着像你一样，能在大陆上四处周游，同时又拥有保护自己和他人的力量……”
说到此处，贞德的眉宇间，也不禁带上了一丝淡淡的遗憾之情：“但我只是个小小的修女，我明白有些事情我能做到，但有些事情做不到……所以，我很羡慕你能过上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也为你不能尽情欣赏那些我从未见过的风景，而感到遗憾……”
有生以来，麦瑟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这么说。
羡慕？真的会有人羡慕一个四处漂泊流浪，受尽白眼，靠给人干各种脏活累活，甚至是要人命的活来挣钱讨生活的刽子手？
麦瑟一直都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贞德的眼神和语气却是那么真诚，让麦瑟头一回对自己深信不疑的事情，产生了动摇。
“她只是将这种生活当成是旅游罢了……”
麦瑟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很想借此反驳贞德的美好幻想，但话刚到嘴边，却不知为何无法说出口。
“那样的话……”
犹豫了片刻之后，麦瑟还是回过了头去：“就趁这次机会，尽情欣赏路上的风景吧！不用再担心危险，因为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保护你们。”
“……嗯！”
贞德不禁露出了一个满是欣慰和感激的笑容，对麦瑟微微点了点头：“谢谢你，麦瑟……”
马车不停的微微颠簸着，狭小的车箱上，孩子们正在和艾玛一起玩着某种卡片游戏，欢声笑语不断地从小小的车箱后面传来，连带着修女长也一起，跟着这些小孩子们投入到游戏当中，随着风景一起，忘却旅途的枯燥。
不过，修女长却会时不时地，将自己的目光瞥向车箱前方的二人身上，那张苍老的脸上，每次看到贞德时，都会不禁露出一丝隐隐的担忧……
旅途在一开始的新鲜感过去后，便会变得有些枯燥无聊，但也会变得十分平静，能让人安然享受着路途上的风景。
一路上，几乎没有任何会对他们造成威胁的生物，突然窜出到他们面前，麦瑟的长剑也一直得不到拔出的机会。
看着道路两旁偶尔蹦出来几只小鼠野兔，还有拳头大的小史莱姆，麦瑟不禁觉得，这片森林简直太过安全了……
简直和昨天带给他的感觉，呈现出明显的反比。
“不过这样也好……”
麦瑟不禁瞥了一眼那坐在自己身后，安静地取出一本书读着的贞德，竟然头一回诞生了如此念头：“……千万不要出来啊，怪物们……”
这是麦瑟头一次产生这样的期望，这个念头对于魔人来说，简直与“懦弱”无异，然而，麦瑟却是真心期望着，这段时光能够一直这样下去，不要被打扰。
“和一个人相比，真的是不一样的感觉呢……”
麦瑟也不禁放松了下来，微微靠在了车夫位后面的木板上，静静地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直到某种他很熟悉的气味出现。
“嗯？”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周围的空气当中，渐渐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特殊气味时，麦瑟便像是察觉到了危险，立刻从座位上直起了身，眼神锐利地盯向某个方向，不住地抽动着鼻子：“这股气味……是血？”
麦瑟有些怀疑地再次嗅了嗅周围的空气，身为血魔学派的魔人，哪怕这种腥味被空气稀释到普通人几乎闻不到的地步，麦瑟也能在空气中精准地嗅出来！
如果说麦瑟是个嗜酒如命的老酒鬼，那么那种味道就是酒精的味道！只要闻到，整个人就会进入莫名的兴奋状态，口中也会不由得变得充满饥渴感。
对于麦瑟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让他感到舒服的感觉。此刻，他口中的那对犬齿，正因为这种生理上的亢奋感而蠢蠢欲动着，牙根处也开始滋生出一种莫名的瘙痒感，袭扰着他的神经末梢。
随着马车的不断前行，这股味道也渐渐变得浓烈了起来。
“如果不是昨天偷偷地在尸体上进食了一些的话，恐怕现在我已经……”
麦瑟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心中下意识地为自己昨天偷偷汲取血液的行为感到庆幸，然而很快又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令他厌恶的感觉，飞快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似乎要将这段记忆甩出自己的大脑一样。
“该死，我为什么会为这种事庆幸啊！”
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后，麦瑟便狠狠地瞪了一眼那股血腥味传来的方向，那正是马车所在的这条道路的前方，而且似乎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