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二章 让爱飞越海平线
当众人在船上闲逛到快中午的时候，这艘庞然大物才终于有了动静，在水手们的号子声中，一张张风帆被大力拉满，沉重的铁锚在机关的作用下被快速收起，很快，这艘船便驶离了码头，开始向那无尽的蔚蓝前进。
天空中的乌云渐渐变得密集了起来，一副随时都有可能下雨的样子，但这阴霾密布的天气，并未阻止得了这艘船前进的决心，很快，班加尔的码头，便成了一副渐行渐远的风景。
或许是看到距离足够远了吧，贞德这才松开了麦瑟的手。
虽然表面上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也没有对此说些什么，但麦瑟心里很清楚，这是贞德终于放下心了，她认为这个距离，是麦瑟靠雾化绝对飘不回去的距离。
加上海风的影响，的确，就连麦瑟自己，都觉得要飘回去，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不过他并未表现出任何遗憾，或是焦虑，依旧一脸平静地跟在贞德身边，就像是从来没想过要逃跑一样，与贞德继续如胶似漆着。
在船刚刚驶离码头后，布莱泽便派人通知众人，可以准备用餐了。
一听说有丰盛的宴席，一行人再也忍耐不住腹中的空虚，向着船舱内的餐厅开奔过去。
但，就在麦瑟和贞德刚刚回到船舱后，麦瑟的瞳孔突然紧缩起来，一只手用力捂着腹部，身子微微佝偻，脸上的表情也相当僵硬，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是咬着牙往外蹦：“贞德……我的肚子……突然好痛……”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
看着心爱的人突然变得十分痛苦，贞德突然也慌了手脚，赶紧扶住了他的身子，一只手立刻抚上麦瑟的肚子，用圣光治疗着他：“你……你到底怎么了啊？”
“唔……”麦瑟的额头渐渐冷汗密布，眼神也有些飘忽起来：“应该是……我在凌晨的时候……吸的那只鸡的血……有些问题……”
“那……”一听这话，贞德更加慌了起来：“那该怎么办啊！要不要我去叫修女长帮你看看？”
“我……”麦瑟咬了咬牙，赶紧转身走向走廊的另一头：“我去趟厕所，你先去餐厅吧……不用担心，很快就……就好了！”
看着直接发动冲刺飞奔出去的麦瑟，“快去快回”四个字才刚到贞德嘴边，便被无奈地咽了回去，随后立刻转身走向了另一头。
“麦瑟应该不像是在骗我……”回顾着麦瑟之前的表现，贞德心中刚刚生出一抹担忧，便立刻被自己打散：“不可能不可能，这里距离班加尔的距离，麦瑟应该是飘不回去的，加上海上风还那么大……”
的确，就像贞德所说的那样，这艘船和班加尔的距离正逐渐拉远，已经到了麦瑟几乎不可能飘回去的程度。
但，贞德万万没有料到的是——
麦瑟的确是在伪装！
“呼……”麦瑟虽然进了船舱内的洗手间，但是在确认贞德没有跟过来，而且也没有人在监视他后，便立刻化为黑雾，穿过门缝回到走廊，然后继续贴着地板和墙壁，回到了他和贞德的房间，关上门以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这样安排，但贞德还是要求让他和自己住一间房，这的确令麦瑟感到很意外。
“不过并不影响我……”麦瑟默默地从风衣内衬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封皱皱巴巴，还带着体温的信封。
信封的正面书写着一行潦草的大字：“收件人：贞德”
“这样……就好了……”
麦瑟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开始颤抖了起来，甚至还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继续这么做……
回顾着这一个多月以来，留在贞德身边的种种过往，那一幕幕回忆，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击着麦瑟的心防。
尤其是最后那一个星期，和贞德亲密无间的日子，更是让麦瑟的心为之软化，几乎要埋葬他的理智。
这段时光虽然短暂，但是在麦瑟魔化之后，这段时光，却是他那充斥着血与钢铁的魔人生涯中，仅有的一段幸福时光。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麦瑟相信，那一定就在贞德她们身边。
“不行！我不能继续下去了！”
意识到自己竟然越发地留恋这段时光，麦瑟赶紧咬了咬下唇，用疼痛激醒了自己，立刻将这封信放到房间内最醒目的位置，一进门就能立刻看到它。
做完这一切后，麦瑟心里的挣扎也渐渐平息了下来，深呼吸一番后，便立刻拿起摆在房间角落的命运巨剑，化为一缕缕黑雾，从船舱的小圆窗飘了出去……
另一边，在船舱的大厅中，布莱泽看着只身前来的贞德，虽然表面上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迎接着她，但心里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麦瑟……这就是你最后的抉择吗……”
桌子上的菜肴丰盛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每一道菜都散发着光鲜靓丽的色泽，以及令人食欲大开的香气，如同上流社会的名媛，聚集在名为餐桌的晚宴里，向周围的人们展露着自身的魅力。
头一回见到如此丰盛美味的佳肴，孩子们更是忍不住流出了口水，两个小男孩更是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见状，布莱泽也毫不拖沓，直接示意所有人尽情用餐，吃饱为止。
而在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时候，修女长和贞德，却对眼前的佳肴兴致缺缺。
布莱泽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还是做出一副热情的样子招呼着两人。
他当然知道，这两人是因为什么，而心有旁骛……
随着他的回忆，时间仿佛跳回到了那天晚上，当麦瑟将自己第二个请求说出来后，布莱泽也不禁为之哑然。
“你……”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麦瑟，虽然他的表情是那么郑重其事，但说实话，对于他说的话，布莱泽却一点也不敢信：“你认真的？”
麦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眼神里看不见一丝踟蹰。
“你让我派一队士兵护送贞德她们……”面对麦瑟提出的请求，布莱泽不禁皱起了眉头，有些犹豫了起来：“这……好吧，就算是你替我解决麻烦的报偿，到了亚特尔省后，我可以安排一支五十人左右的精锐骑士，护送她们到圣都，你看怎么样？”
“可以。”麦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看向布莱泽的眼神，也微微缓和了下来：“我还以为问你借兵基本不可能呢。”
“你都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我还你人情也是应该的。”布莱泽不禁微微叹了口气：“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就要沦为人质，被七皇子和教会拿来要挟我父亲，逼他倒戈，我几次想要派送书信过去，但都没有音讯传回，说实话，在看到你被公开处刑之前，我也是很绝望的，别看我是公爵家的长子，但我毕竟还不是公爵……”
“所以你就想到利用我干掉所有敌人想法？然后你安排傀儡上位，继而掌控全城……”
“没错，毕竟魔人的力量相较于普通人来说，太过强大了，如此强大的你去收拾一堆普通人，我都觉得是杀鸡用牛刀。”面对麦瑟的话语，布莱泽也没有予以否认：“说实话，那三百名圣骑士，其实我也不想杀了他们，可是被邪典圣经洗脑过的人，基本是救不回来了，无论是他们，还是我那疯掉的副官，都一样。”
“我也不怎么同情那群疯子……所以这件事上，我不会怪你的。”麦瑟轻轻耸了耸肩，一脸淡然地对布莱泽说道：“但你别想我会为你再做一次这种事，我不想再被卷进什么政治斗争了……我也不希望贞德被卷进去。”
布莱泽一时竟沉默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后，这才继续开口：“唉……这种事不会有第二次了，城主那边还好说，但教会人员被杀这件事，恐怕七皇子派能找到一个攻击储君的优秀借口……真是，明明那皇位又不是我来坐，凭什么要我替乌尔斯累死累活……”
“呵……”麦瑟不禁笑出了声，对布莱泽最后那句话感到颇为意外：“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叛逆的一面。”
“在别人面前，我总是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为了让自己变成一个比标准还标准的‘贵族’，因为我装出来的这层‘面子’，比我这个人更有价值；但在你面前，我反而不用去伪装自己了……”布莱泽无奈地摆了摆手：“你不会涉及到我的世界，所以你也应该不会喜欢一个一直装模作样的男人吧，跟那些两面三刀的家伙比起来，你让我感觉好多了，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甚至想请你做我的贴身护卫。”
“以后再说这件事吧，说实话，我不感兴趣。”
看着从沙发上起身的麦瑟，布莱泽也不做挽留，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让我派兵护卫贞德她们，那你呢？你不打算跟她们一起走吗？”
刚刚走到门边上的麦瑟，听到布莱泽的问询，顿时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嗯。”
“你真的确定吗？”布莱泽不禁为麦瑟这个决定，感到大为讶异：“你看贞德现在这副样子，她能承受的了你离去时的打击吗？”
“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麦瑟收回了那刚刚放到门把上的手，又回来坐到了沙发上……
之后，两人所商量的，便是从那天晚上一直到麦瑟假装闹肚子，这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了。
这都是剧本，都是安排好的一场戏，由麦瑟和布莱泽安排好的剧本，布莱泽是配角，麦瑟则是主角。
而这七天之内的一切，都相当于是舞台上的戏码，而现在，舞台上演的这出戏，也到了该落幕的时候了……
看着心不在焉的贞德，布莱泽不禁回忆起了麦瑟那一晚最后留下的话：
“我只希望贞德能过上幸福、安定、体面的生活，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如果贞德继续跟在我这个恶魔身边，她搞不好会死的！所以我必须走，必须离开贞德才行……哪怕我们间的结局再怎么残忍，也在所不惜！”
“这还真是残忍的落幕啊……”看着实在放心不下，立刻离开餐厅的贞德，布莱泽手里的刀叉也停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说是戏，但你这段期间付出的感情，不也是真实的吗？‘恶魔’先生？”
在这之后没多久，麦瑟和贞德的房间大门，便被人用力推开，走进来的正是一脸焦急的贞德。
当她看到门对面那张桌子上的信时，她终于意识到麦瑟做了什么……
她急忙将信封拆开，此刻的她，眼神中依然存留着最后一丝希冀……
但是很快，当这封信被读完后，贞德的脸上连最后一丝期待也没了。
她直接将这封信抛在了脑后，快速夺门而出，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穿过走廊，来到了甲板上——
但除了水手以外，她根本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阴霾密布的天空中，一滴细小的水滴，突然从空中降下，正好滴落在贞德的脸上……
她快速跑到了船尾，想要在天空中找寻麦瑟雾化的身影，但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仿佛连这天与海，都在为麦瑟打掩护，让贞德根本摸不清麦瑟在哪里。
“为什么……”
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贞德的心仿佛也被这阵雨浇了个透心凉，浇灭了仅存的一切希望。
那个人的身影，已经抽走了贞德的魂，令其整个人无力地跪倒在地，双目无神地凝视着班加尔的方向，任由风雨吹打在身上，任由泪花和着雨水滑下脸颊……
而另一边，借助天空和海洋的掩护，麦瑟终究还是从贞德身边成功离开了，完美结束了他和布莱泽安排好的戏码。
可是麦瑟的心，却完全没有任何松了口气的感觉。
只有平静，和这风雨交加的海面截然不同的平静。
“对不起……贞德……”
即便雾化能力可以让自己飞翔，但是在风的影响下，麦瑟还是不对自己能否活着回班加尔抱有希望。
“就这么死了的话……或许也好……”
在空中不断的飘荡着，感受着那艘船与自己渐行渐远，再想到自己身下就是包容一切的大海，麦瑟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想就这么放弃一切的念头……
但他还是拒绝了这个想法，继续向着班加尔的方向飘去，抱着“飘到哪儿算哪儿”的念头，逐渐远离着贞德。
为了打发这段枯燥的时间，他开始回忆起自己的过往，想起了自己写给贞德的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