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五章 成为蛇的代价
在教会的人被街上的骚动所惊扰到时,没有人注意到,在镇子最外围的一条暗街里,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悄悄摸进一间小酒馆的后院。
当然,确切的说,是三个人,其中一个被另一个人背在背上。
而且其中两人身上都披着斗篷,这要是让那些巡逻队看见,肯定要当成是可疑人士盘问一番。
不过,最令人感到惊讶与不可思议的,是那个背着人走的男人。
那一头雪白的短发是那么扎眼,只要出现在人群当中,必然是最醒目的目标,加上那双异于常人的血色竖瞳,更是会令人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
但这却也导致三人必须走那些偏僻阴暗的无人小道,以免因为这太过可疑的模样举止而引来麻烦。
直到回到了酒馆的后院,麦瑟才听到莫德松了口气的声音。
“这里真的安全吗?”修环顾了下四周,除了马厩里那两匹马以外,这一人高的院墙内的确没有除他们以外的人了。
虽然经过了一番奔波,但这个男人脸上却并未看到哪怕一丝疲倦之色,如果不是他的呼吸已经有些急促起来,麦瑟甚至会以为这家伙根本没跟着自己后面跑。
“这家伙的耐力难道远超一般人?”麦瑟心里不禁这么想道。
不过麦瑟并未对修的这一点产生过多关注,此时此刻他最在意的,还是位于自己背上的那个男人。
为了有效节省体力,他和修两人互相交换着将莫德背到现在,太阳早已西落,月亮都升上了树梢,这才抵达莫德所说的地方——
一间位于小镇边缘的小酒馆。
“这里就是你落脚的地方吗?”麦瑟不禁皱起了眉头,满是警惕地打量着这片空旷无人的院子:“别告诉我你是和马睡一块儿。”
“哈哈……那我也太掉价了……”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后,莫德的气息已经较之前平稳了许多,甚至还能跟麦瑟开开玩笑了:“而且我对马也提不起性趣,要一起睡的话果然还是抱个女人来得更舒服……”
这个刺蛇学派的魔人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麦瑟不难想象,但是在听到后者还有心思开玩笑后,他也不禁笑了笑,心里也放松了些许。
既然能有心思开玩笑,说明这家伙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至少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
“那里是酒馆的后门……”莫德颤颤巍巍地指向酒馆小楼后面的一扇小木门:“我是在街上被他们抓到的,所以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的落脚处。”
“可是这里的老板和女侍……都信得过吗?”
面对麦瑟的疑问,莫德只是微微笑了笑:“放心,这间酒馆隶属于这镇子里的一个帮会,他们跟教会的关系不是很好,而且这里的老板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我也跟他打过好几次交道,所以他是可以信任的。”
“希望如此吧。”
叹息一声后,麦瑟便立刻背着莫德进了这间酒馆,然后在打扫走廊的女侍那惊骇的目光中,走上了二楼,推开了走廊尽头那间房的门。
“呃!”当麦瑟将莫德放到床上的时候,这个男人顿时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原本便紧紧皱起的眉头,这时更是扭得紧紧的:“碰到伤口了,该死……教会那帮人渣真够狠的……”
“那么,现在来说说吧。”看着莫德如此痛苦,麦瑟的眼神中不禁闪过一抹怜悯,但那张冷冰冰的脸上却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双眼直勾勾地凝视着莫德:“你到底是怎么被教会抓住的?就凭那群圣骑士的力量,不可能轻易抓得住一个魔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咳咳,只是因为倒霉罢了……”莫德突然咳嗽了起来,待到呼吸趋于平稳后,这才慢慢将自己被教会抓捕的经历道出:“你也知道,我们魔人都有着所谓的‘代价’咳咳……不比你血魔来得快,我们刺蛇的‘代价’,是每个月来一次的‘痛楚’……”
“痛楚?”修的脸上顿时写满了好奇:“那是什么?”
莫德顿时咧开了嘴,露出一副令人感到骇然的狞笑:“我们刺蛇
……是七大学派中唯一一个不需要魔力的学派,其他学派的能力,或多或少都会与这弥漫在天地间的能量有关,但我们不同……因为我们学派靠的,是能起到各种效果的药剂和毒素,以及对各种毒的超强抗性,我们的身体甚至能忽视绝大多数毒素,但作为代价,我们每个月都会定期将自己身体里淤积的毒素全部排出,这个过程从我们接受魔化的那一刻就开始了,我们无法控制……”
“我是有听过刺蛇学派的一些介绍……”麦瑟轻声叹了口气:“但书里没有详细介绍你们的代价,只写了是极其痛苦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痛苦?如果是名词的话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是形容词,那根本无法与我们的体验相提并论!咳咳……”莫德顿时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唔,麦瑟,你有过这样的体验吗?你想象一下,整个人突然间动弹不得,浑身上下时而如同被无数条蛆虫钻入、蚕食,时而如同烈火灼烧,时而如同万千根针穿刺全身,在这千变万化的痛楚地狱中,偏偏你无法昏迷过去,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里不断冒出大片大片如墨汁般的汗水,闭着眼睛咬牙撑下去,盼着这份痛苦的时光能早日结束……”
“这……”麦瑟不禁沉默了下来,莫德所说的那种痛苦,是他根本无法想象出来的,或者说,他在听到的那一刻,就没有去想象的勇气。
那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承受的痛苦,因为一般人如果遭遇到超过极限的痛楚,并持续了一段时间的话,就会昏迷过去,也算是大脑对人体的一种保护机制,但是刺蛇学派明显没有了这个“保护伞”,只能硬咬着牙,撑过痛楚的折磨。
这种体验,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亚于最残忍的酷刑。
但,眼前这个男人,却要每个月都体验一次……
“这还真是……”在莫德说完后,就连修也不禁为这番话中的残酷性感到心惊,之前那副轻松淡然的样子也收了收:“哪怕用残酷这个词来形容,恐怕也不够资格吧。”
“不过这倒也有个好处……”莫德微微耸了耸肩:“在经历过几次这种痛苦后,教会的严刑拷打就跟挠痒痒一样了,嘛,就跟麦瑟你们血魔学派需要吸血维生一样,我们也必须定期排出自身积累的毒素才能活,所以在每个月的排毒期,我们都会找个隐秘的地方,只要扛过一天就好了……”
“可是你上次排毒期并未能隐藏好自己……”麦瑟轻轻开口道:“所以你才会被捕了?”
“哪有这么简单。”莫德摇了摇头:“我来到加卡利亚附近,并不单纯是为了带回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来延续学派,也是为了追踪一个叛徒……”
麦瑟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叛徒?”
“没错……”莫德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继续说下去:“一个背叛了魔人的信条,四处仗着能力为非作歹的刺蛇学派魔人。我把他杀了,但也被对方重创,就在我拖着狼狈不堪的身子回到小镇上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代价’的发作日,那时候我可还没赶回这间酒馆呢,就这么倒在了暗巷里,正好被一队混混碰上,就被他们拖到教会去领赏了,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
麦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无奈地叹息着,拍了拍莫德的肩膀。
听了这话,修眼神中的好奇也越发强烈了起来:“说实话,我是比较好奇……你们魔人是怎么对一个流落在外的同僚,做出是否他背叛学派的判断的?”
“最简单的方法,看通缉令上有没有他。”莫德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麦瑟:“如果‘画儿上’的人里真有魔人,自然会有魔人去找他问个明白,之后决定是带回学派受审还是就地锄奸,每个学派都有找回自己学派之人的办法,不过一般只有同一学派的才会这么费功夫,要是不同学派的,可能就直接锄奸了……”
麦瑟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地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
“放心吧,我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莫德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班加尔和伦都尔做了什么,但如果你不救我,我可能就变成烤刺蛇了,救命之恩可是个大人情……以后见到自己的通缉令时,记得赶紧撕了,知道吗?这是为你好。”
“看来你们内部也不怎么团结啊……”修一副像是看到好玩的东西一样的表情,拍了拍麦瑟的肩膀:“现在教会都要打上门了,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麦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修,对方这番话在他耳中有两种意思——
第一种是问他们魔人群体该怎么办,第二种是问他们两个魔人现在该怎么办。
对于前者,麦瑟只能无奈地将其放到一边,就算他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教会带来的麻烦,可一想到贞德和修女长对自己的帮助,这般念头也只得被他放弃。
反正有斯杰尔那帮老头子操心,轮不到他一个小辈对魔人群体的发展指指点点,而且就算他想要改变这番现状,他也没有那个能令所有人信服的力量。
如今尚存一息的七大学派,就算拥有强大的力量,面对教会那占据了整个帝国的影响力,和不俗的军事实力,也只能固守一方,主动出击更是别想,而且也看不出能和教会和谈的可能。
如此想着,麦瑟心中也不禁越发感到失落,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维持现状,并且避免自己落入教会手中。
……还有自己身边的人。
“教会暂时应该找不上来,而如果是循着通缉令过来的魔人,不用去在乎,交给我去解决,莫德你在这里好好休息,而且我也有事情想要问你。”麦瑟深深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靠在椅背上放松下来:“莫德,你是什么时候来到依娜兰的?”
莫德稍微回想了下:“差不多……十二天之前吧。”
“你在这里的时候……”麦瑟的神情越发严肃了起来,眼神里不禁带上了一抹期待:“有没有听到关于‘卜梦者’的消息?”